哭得當真可憐,咬著,淚珠就滾滾而下。
襯著那張欺霜賽雪的小臉,弱得可人兒疼。
兩個守衛都是行伍之人,平日里連姑娘都見,更何況是這樣滴滴的人。
哪里得了這樣的蠱,心都俱哭化了,忙忙都來寬。
趁著這個機會,孟紹從營帳潛了出來。
眼見得他,沈清棠這才噎噎地止了淚,哽咽道“兩位軍爺真好,不像姑姑,每日不是打我便是罵我。”
又跺跺腳,急得不行的模樣,“不行!我不能說了,我得趕回去了,不然姑姑可當真要罰死我了。”
提著,急沖沖離開,繞過營帳轉角,孟紹在這里等著。
兩人在暗夜里潛行,了一匹馬,快馬加鞭在夜里奔逃。
白日才落的雪,積雪鋪地,馬蹄起落無聲,唯有雪泥四濺,正是逃亡的好時辰。
夜趕路,出了林子,前面便是木橋。
底下是滾滾的江水。
這時節,江面上凝結了不冰,翻騰的江水裹挾著冰,撞擊破碎,聲響浩大。
飛奔上橋,卻聽得喀哧幾聲,是木頭接連斷裂的聲音。
這是他們逃離的必經之路,有人在這木橋上了手腳。看著完好無損,實則踩踏的木板都鋸斷了。
只消人駕著馬一上橋,木板齊齊斷裂。
只聽暗夜里“咚”得一聲,濺起巨大水花,人馬盡皆落了水中,跟著翻滾的江水往前涌。
藏在暗的人即刻出來,火把齊齊燃起,借著火照過去。
——哪有什麼人。
滔滔江水里只有一匹馬在起伏翻騰。
“殿下,我們中計了!”
那人立馬去慕容值面
前回稟,他上前,拿過士兵手里的火把往前一照。
江面浩浩,一覽無余。
他氣極反笑,咬牙道“好個沈清棠!竟與孤耍這些詭計。”
沈清棠和孟紹實則還在這陳國大營里。
眼見得一批陳兵隨著慕容值駕馬離營,兩人才牽了兩匹快馬,跟在后頭去。
必經之路是不能行了,他們只能兵行險著,從山腳下的峽谷穿越過去。
夜里天涼,峽谷里更是風大,人騎著馬也只能艱難前行。
“姑娘,可撐得住嗎?”孟紹看臉蒼白,有些擔憂。
沈清棠搖搖頭,“無妨,我撐得住。”
當真頑強,咬著牙,后面的路一聲也未吭。
好在到底是在慕容值下令搜山之前跑了出來。
不敢逗留,繼續夜兼程的趕路。
天微亮,才遙遙見到一座城池。此時他們已整整奔馳了一夜,人和馬都俱疲了。
孟紹看著沈清棠搖頭,“不能再跑了,再跑下去馬不住,得找個地方歇息一會。”
人也得養蓄銳,補充力。
他們去的是茶館,人多混雜,反倒好遮掩,臨窗的位置,也能隨時提防來人。
三教九流的人,一壺酒喝下去,就能胡天胡地的侃大山,說起國事來頭頭是道。
“你們可知,這陳梁兩國和親,是何用意?”
“和親能有何用意?當然
是永修兩國之好。”
那人卻連連搖頭,“愚人之見。我說這是為了兩國起兵做準備。陳梁兩國如今兵力皆強盛,邊境蠢蠢已久,想來這次和親不過是掩人耳目,實則是為探查對方國力虛實。”
他搖頭晃腦,卻是誤打誤撞說出了真相,只是在場眾人無不當他是醉酒胡話,盡皆發笑。
有人拍著他肩好心勸,“你這癡人!還是喝你的酒吧!再胡言語,小心尋城的兵把你擒了,當細作打死。”
那人不過頑笑話。
豈料話音剛落,茶館門口當即齊刷刷跑過一群披甲執械的尋城兵,把那方才喝酒胡話的人嚇了一跳,直鉆進桌子底下去了。
好半天,才畏首畏尾地鉆出來。
眾人無不大笑,說他又癡又傻,當真蠢貨。
那人不服氣,指著窗旁一桌。
那桌上飯菜完好,熱氣騰騰,顯然是剛上的,只是客人卻不知那兒去了。
他悶著聲嘟囔,“笑我做甚麼?又不止我一人怕。方才那桌上的兩個人見了兵直接跳窗逃了,比我膽子小多了。”
那兩人便是孟紹和沈清棠。
孟紹善武,察敏銳,方才那群巡城兵還在老遠,他便覺察出來,帶著沈清棠跳窗離開。
巡城兵不會無緣無故大肆搜查。
想來是慕容值的人追了上來,此不能再待。
孟紹買了些干糧胡餅路上充,不敢再耽擱,帶著沈清棠沿著山野僻路直往邊境去。
單人單騎,日夜兼程,仍是幾度慕容值的人跟上來。
好在孟紹久經沙場,慣會使迷人的計策,武功也好
,帶著沈清棠數次都驚險逃。這般坎坎坷坷,好歹是在一個黃昏天到了邊境城。
面前就是紫荊關了。
城門巍峨,浩浩壯麗。沈清棠匿在山林間,雀撲棱盤旋而起,靜坐馬上,攥了手里的韁繩。
還記得那一日。
滂沱大雨中,他口中箭,在面前,直栽下馬去。
那一刻,天地安靜。
蕭條的風從沈清棠心間掠過,縈繞盤旋,悠悠,再吹過荒蕪寂寥的眉眼。
曾經那些厚重的與恨,好似在這一瞬間盡皆隨風散去。
和著腹里的那個孩子。
一同煙消云散。
裴琮之已不在紫荊關。
那日郊外雨夜,他中箭重傷,昏迷不醒,硯書馬不停蹄將他送回上京城救治。
好在那箭過來的時候,他察覺到,微微偏躲了下。那箭尖偏離了些許,這才僥幸留下了一條命。
不過也是夠嗆,足足昏迷了五日才醒。
這五日,他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的開始是他與沈清棠的初見。
乖巧聽話的小姑娘牽著他的手,一步一步踏進承平侯府。
這是他們所有恨糾纏的起始。
他不能更改,只能旁觀,眼睜睜看所有的一切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是他親手做下的因,結的苦果。
最后決絕留下那封信。
“哥哥總說,一切從頭開始。”
“那哥哥便當,那年承平侯府門口,哥哥從未見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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