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老友重逢那般，幾個難民拉著白姑娘坐到邊，圍著火堆膝並肩，噓寒問暖，與之談，可以得到白姑娘為人善良、待人溫和，即便彼此之間有過諸多誤會，但言辭流利，毫不顯尷尬。

白餌也可以明顯到，在的點點鼓勵與關懷下，大家著的心也漸漸釋然，每個人的心仿佛都係在一繩上，每一個人的命運從此相連。

無意間將目掃向口，隻見張井春獨自坐在石塊上，用手撐著腦袋，呆呆著外的蒼穹，有些走神。

借口，從難民熱的暖流中緩緩退出，不不慢地走到張井春的邊，輕輕道：“謝謝你。”

張井春拉回飄遠的思緒，回頭看了看，他第一次發現，那是一雙流溢彩的眸子。他佯裝一笑，淡淡道：“謝我做啥？你能不記恨我我就知足了。”

“記恨你？我為何要記恨你？此事錯不在你，你隻不過是個收拾爛攤子的人。而且真正做了壞事的人已經不在了，一切都已經平息了。”

白餌撐著膝蓋坐到他的對麵，輕歎了一口氣，臉上滿是淡然之。

張井春靜默地低下了頭，著手裏的東西，沉默了良久，抬起頭隨意看了看外，宛若語道：“是我的錯。”

外山風呼嘯，似猛虎於午夜哀嚎，白餌突然注意到掩在他袖下的什，不好奇地問：“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隻見一塊晶瑩剔的牌子展於他的指尖，聽他淡淡道：“浮生令。”

被新鮮的東西所吸引，忍不住手去夠，細細著上麵每一致的紋理，一雙眸子不為此泛起點點澤。

“浮生令？張，井，春。玄德大弟子。”一字一句讀到，才知是塊傳位令牌。長睫倏爾抬起，忍不住驚歎：“原來你真的張井春啊！”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張井春笑笑道，眼神卻格外平靜。

察覺出他話罷時眼裏閃過的一黯然，白餌明顯得到，從人群裏走出來的張井春似乎變得和以往不太一樣了。

將浮生令鄭重其事地回他的手心，朝他道：“說吧！我想聽你說說這塊浮生令背後的故事！”

“故事？”他不一笑，仿佛在自嘲。“聽我倒黴頂的前半生嗎？”

他暗自搖搖頭，對著那塊浮生令歎了一口氣。

“我樂意。今晚我倒是很願意做一個聽客，就看你願不願意說了！”白餌堅持道。

雖然與張井春認識不到兩天，而且與他初次見麵，對他的印象也是極差，甚至還差點被他汙了清白，但得到，在他上一定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故事，也不難看出，那副令世人厭棄的皮囊下，始終藏著一顆炙熱的心。

見張井春抿著角，一副說還休的樣子，不納悶，怎麽這人說變就變呢？白天蒼蠅一般繞著嗡嗡，千萬百計求他閉都不得奏效，真要讓他說點什麽的時候，千金也難撬開他的了。

沒有耐心了，毫不客氣地支手抵了抵他的胳膊，悶聲道：“喂！你我之間不打不相識，如今又站在統一戰線上，好歹也算半個朋友，朋友麵前，你還有什麽不好說的，我又不笑你。”

他哪裏是怕的嘲笑，他隻不過是不知如何開口，雖說他幾乎每天都在抱怨自己的爛命，抱怨自己有多麽多麽的不幸，可真到要說出口時，卻發現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他好像從來沒有和誰說過，也好像從來都沒有人主問過，更不會有人以朋友相稱，像這般關心他。

“故事那麽長，我又該從何說起呢？”他道。

白餌目再次落到那塊浮生令上，朝其指了指：“就從你的師傅開始說起吧！”

“我的師傅......”他頓了頓，提起他那個死去的師傅，脖子一時間竟有些痙攣，他緩緩道：“師傅年輕時將我從山下撿上山，我的人生從此就和佛結了緣。”

“從一出生起，我便長得醜陋，更不幸的是，從小我便駝背、跛腳，這讓我徹底地與眾不同。我打小挑水就挑不穩，兩隻沉甸甸的水桶挑到半山腰，灑一半，留一半，等挑上山，水桶已經見底了，別人就笑我，張駝背，住持讓你挑水做飯，你怎麽跑去山下澆花澆草了呢？”

他淡淡一笑，打趣道：“你還別說，這一年下來，那山路上的花草的確開得很茂盛！”

“總之，因為天生殘缺的緣故，我做什麽都做不好，因此被同門嘲笑，被同門輕視，很快，我就了全寺的一個笑話。不是同門笑我，連那些老和尚也笑我，還有那些香客。這一笑，便是三十多年！”

“你為何不反抗？別人欺負你，你就任由他欺負嗎？”白餌不解地問。

“反抗若是有用，誰會選擇沉默？起初我確實反抗過，我甚至一次次去找我的師傅，哦不，那時沒有誰知道他是我的師傅，他是住持，高高在上，眾人敬仰的住持，我不下一次去找住持，希他能為我做主，可他卻隻罰包括我在的肇事者，一遍又一遍地抄經書。我最痛恨抄經書了，住持的做法顯然沒有任何效果，欺負的照樣欺負。由於我不想再次被罰同他們抄經書，便選擇不再告訴住持。”

“我開始默默接所有人的嘲笑，嗬！不知不覺中，我好像真的活了他們眼中的樣子，甚至有一天，連我自己都覺得可笑！於是啊，我越來越放浪自己！我才不在乎他們的嘲笑呢，我啊，怎麽舒坦怎麽活！後來，與山下來的香客接多了，每每聽他們說起山下那些有趣的事，我就特別興趣，心中異常興，慢慢的，我越來越向往山下的生活。為了去山下看看，有一段時間，我在住持麵前表現得很好，如此，我才借著同住持下山化緣的機會，看到了山下的生活，從那以後，我便徹底上了凡塵，也是從那時起，我再也不想做和尚了，我立誌要做一個凡人！”

“自從心中定下鴻鵠大誌，我便開始費盡心思犯錯，目的就是為了讓住持將我逐下山去。這麽多年來，大大小小的寺規我犯得不，功引來了全寺的怨言，可住持卻一次次對我隻罰不逐，在住持麵前，我的計策一次次以失敗告終。直到一個月前，我與住持徹底鬧翻了，執意要下山，出人意料的是，這一次，他竟同意了，但前提是待他從山下化緣歸來，替我了僧袍才能正式準我下山。”

“本以為我終於要如願了，誰料，住持竟在返程的路上圓寂了。浮生令是幾個老和尚在整理住持生前的過程中發現的。一時間，我了住持生前唯一的一個弟子，就這樣，我被極盡荒唐地推上了住持之位。”

張井春說完這些話時，整個人抖怔住了，陷了良久的沉默。

聽他說完，白餌心中覺得有些莫名的難，或許，比起張井春，自己從小到大所遭的一切，本不值一提。對他，更多的是同吧！到底是造化弄人！

“你怨你師傅嗎？”沉思良久，平靜地問。

“怨！怎麽不怨？這三十多年來，我每一天都在怨他！怨他不該將我撿上山，就算被人丟在山下被惡狼叼走，也比一輩子困在山上當和尚強！我也怨他走得突然，他答應讓我下山的承諾還沒做到呢，憑什麽扔下我一個人不管！我甚至恨他！”張井春憤憤說道，脖子漲得通紅，整個人有些失態。

白餌沒有打斷他，隻是聽他失控地說完，然後問：“現在呢？”

“現在......”張井春著手裏那塊浮生令，竟說不出話來。

“既說不出話來，那便是既恨又激，對嗎？”白餌問。

“我不知道。”他無力地開口，宛若語，不知為何，白餌這幾個問題，問得他腦子一時間糟糟的。

他抱著腦袋，無所負累地朝後仰，靠在石壁上，慢慢闔上了雙眼，他覺得好累啊，真的好累......

白餌著眼前的張井春，一種難言的憂傷不在心底油然而生，顯然，此時的張井春與人們所見的張井春判若兩人，這樣的他，或許並不見，但也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他自己知道。

因為，一個在人前瘋慣了的人，總是逃不開人後那種源於心的孤獨，也避免不了遇見那個真正的自己。

“也許，你的師傅，早就算到了自己的命數呢？”

聞言，他心頭一震，忍不住睜開眼去看，發現，此時的白餌滿臉盡是凝重之，他越發讀不懂了。“你說什麽？”

“或許，你的師傅早就料到秦淮會遭此一劫，你若真的在一個月前下了山，當狼人屠城時，你覺得你還有命可活嗎？尋常人家尚且在劫難逃，而你初凡塵怎知人間險惡，又何談在兵荒馬中求一幸免？”

說話的語氣格外沉重，每一個字眼就像被淚水浸泡過一樣。但是，於他，那緩緩說出口的話，更像是一把古老的琵琶在雨夜驟然彈起，每一冷弦不斷撥著他幽邃的心扉！

“這怎麽可能！他若真料到秦淮會遭此一劫，那他就更不能輕易離開了！偌大的金明寺他不顧了嗎？這山上山下千千萬萬人他不守了嗎？他怎麽可以這麽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