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燕必行的船隊正好停靠在平州, 本是要到高句麗與渤海國通商, 聽聞北狄發難犯邊, 便籌集了手邊所有資, 帶著船隊的兄弟趕往北境支援, 途中還聚集了一些北方的綠林好漢。
燕必行帶來的兄弟各個都是好手,每一個都能以一頂十。當年確實也給了霍畢很大的幫助。
“事后我本想為燕幫主向朝廷請功,可他不愿,而且他們江湖人最忌與朝廷牽扯不清。我知他心意已決,這才作罷。”霍畢解釋。
燕必行北上助霍畢抗敵之事,朝廷雖不知曉,但道上的人卻都是知道的,若像話本傳奇里講的,江湖綠林什麼時候要選個什麼‘武林盟主’,那絕對非燕必行莫屬。
聽完霍畢的解釋,范燁看向燕必行的眼神不再充滿敵意,蕭璃也緩和了臉。
士兵好歹還吃著朝廷的軍餉,可燕必行北上相助霍畢,卻全憑著一腔義氣與孤勇,堪稱壯舉。
“而且,當年深敵后燒軍糧的三千將士里,亦有船幫的兄弟。”霍畢說到此時,面有些沉重。
蕭璃和范燁亦是不語,他們二人都知道那三千將士一直令霍畢無法釋懷。或許說,整個北境之禍都令霍畢無法釋懷。
“往事不必再提,霍將軍也不必耿耿于懷。既是為國而戰,又何懼生死。”燕必行也明白霍畢心中所想,他拍了拍霍畢的肩膀,道:“我已安置好那些陣亡兄弟的屬,斷不會他們委屈,也不會他們老無所養,無所依。”
“燕幫主既然如此赤膽忠心,又為何要阻撓我們捉拿匪首。”范燁問。
“我忠肝義膽,為的是邊關將士,為的是邊關百姓,可不是為了你們這些膏粱子弟,更不是為了那些只知搜刮民脂民膏的狗的。”燕必行涼涼問:“我們船幫兄弟幫霍將軍敵時,北境將士犧牲陣亡時,你們又在何啊?”
還不是在那錦繡長安安樂窩里?就這般,還有資格數落他?
聽到燕必行的話,蕭璃的臉唰得變得煞白。
明明燕必行只是不輕不重地諷刺了一句,于蕭璃,卻仿佛一個耳狠狠地打在了的臉上。
“燕兄!”霍畢提高聲音,加重語氣,再一次阻止燕必行繼續說下去。
*
洪州通往吉州的路上,梅期架著一輛板車,裴晏就在一旁坐著,兩人如此趕路已有一天一夜。
也不是梅期不想給裴晏找一個舒適一些的馬車,只是他們來時的馬車要留在刺史府帶不出來,只能在外找車。可如今這一帶水患頻發,平日里本無人遠行,能找到這個板車都是靠裴晏對一個老莊稼漢刷了臉的緣故。
這板車就是最最普通的那種,每過一個石子小坑都會把人顛上又顛下,這一天下來,真是被顛得骨頭都快碎了。
梅期一邊駕車,一邊瞄坐在他邊的裴晏。
“有何事?”在第三次瞄裴晏時,裴晏終于不了了,開口問道。
“啊!沒什麼。”此刻沒有外人,梅期也沒有刻意降低存在。他頓了頓,到底還是問出口:“公子還行嗎?真的不需要休息一下?”
裴晏聞言,斜了梅期一眼,聲音涼涼問:“怎麼,你也覺得文弱嗎?”
“沒有沒有。”梅期連忙搖頭。察覺到裴晏的目有些冷,梅期連忙轉移話題,道:“我們這樣跑出來,當真不會被發現嗎?”
他臨行前帶了不易容的材料,昨日公子告訴他兩人要前往吉州和虔州暗訪之時,他便迅速將一個護衛易容了公子的模樣。
“時間倉促,我也只能讓他與公子有七八分相似,加上散發病容,或許能有九分唬人。”梅期老實道:“但我也只能做到形似,神韻上卻是無能為力了。”
“不怪你,想來也沒什麼人能模仿裴某神韻。”裴晏面坦然地寬道。
梅期:忽然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而且,這到底是寬,還是自夸?
“類似這樣的話,你原來應該不聽見吧?”裴晏見梅期一臉無所適從,不由覺得好笑,問。
梅期……梅期不想吭聲,于是再次轉移話題,問道:“公子就這麼確定洪州刺史有所瞞嗎?”甚至不惜拋下侍衛,兩人暗中出行。
“若心懷坦,又何須在我進城前來那麼一場下馬威?”裴晏道。
梅期點頭。
這一點他當時也看出來了,那些攔路的劫匪們雖然刻意往俗里偽裝,可于細節卻還是能看出令行止的痕跡。這一點,在撤退時最為明顯。那麼多人,幾息之間就退得無影無蹤,顯然很不尋常。
“說不定是趙刺史不愿長安來人搶了賑災的功勞,這才想嚇唬一下大人呢?”梅期提出一個假設。
裴晏搖了搖頭,然后將前一日在府衙與城外粥棚所見說給梅期聽。
“趙念欺我年輕,以為我未見過災民是何等模樣,也以為我不知當一域災時,其地方員是何模樣罷了。”他以為他做得天無,其實都是破綻。
“都加冠許久了,哪里年輕了……”梅期小聲嘀咕。
裴晏耳尖聽到,隨即不滿地瞥了一眼梅期,然后悠悠道:“總歸比霍將軍要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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