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幽州的置，還是賴以史臺的員。陛下欽定的江姓員的確是個可塑之才，持符節，稟銅虎，出使幽州，率領侍衛不過百人，到達幽州之后，待宣讀了天子詔令，遂以雷霆手段擒獲二人的黨羽，安民心，將謀作之人全部投監獄囚。

如此大智大勇，卻只是一個小小的從六品的侍史。雖還未曾見過，心里倒很是贊許。

江泊舟算是桓羨自己發掘、臨危授命的賢才，聞此倒也微微自得，朝侍坐在席間稍遠的青年員喚道：“江卿，公主夸你呢，來見見公主吧。”

著紅服的清俊青年站起來，茫然地看看面微笑的天子，再看看公主。

他俯一揖：“臣江泊舟，謝過陛下、公主。”

萬年公主面下的艷冶容上似乎綻開一笑，示意侍端過酒壺，親自替來人倒了一杯：

“江史才是此次幽州之的功臣，妾不敢忝其功。僅以此酒，敬謝功臣。”

淡淡笑道，示意侍端給他。

對方公主之尊，竟也全然沒有半分架子，而以剺面之殘，從容若此，江泊舟頓時肅然起敬，斂容恭敬以雙手奉過：“臣多謝公主、陛下。”

人賜酒，自是有些曖昧。盡管萬年公主面貌已殘，到底是婦人，座中之人也起了調笑心思。

一人笑道：“公主花信年華，驟然喪夫，想是空閨難守。陛下何不挑選青年才俊，再為公主締結良緣？”

“依下看，這位江史便很好，就是不知這位江史可曾娶妻？”太常博士王儀亦笑著附和。

江泊舟為言，常與眾臣鋒，結下過不梁子。又如何聽不出這些人以他為筏打趣公主。

他白玉似的臉上霎時噴紅，礙于天子在場，倒也沒有立刻反駁，而是請示地看向主位之上的桓羨。

桓羨淡笑不語，單手持盞閑閑搭在屈起的左膝上，神玩味地看著面無表的皇姊。

他不會給桓瑾解圍。

想要輔政之權，他可以給。但若連這點小事都不能擺平，又如何能為他所用。

宴席之上，但見萬年公主微微一笑，鎮定自若地起，先向殿上的天子行了一禮：“陛下。”

“既然王博士說起婚嫁之事，妾有些許肺腑言語，想借此機會向陛下言明。”

“皇姊但講無妨。”

“妾自十三歲時遠嫁塞外那日起，便以許國，再從未將個人私放心上。”

“本以為此生都會老死異鄉，不曾想，陛下隆恩，竟還會有回來的這一日。”

“妾的這條命是陛下給的，此后殘生，妾愿為陛下分憂、以報陛下恩德，一介殘破之軀，也不愿再嫁人，還請陛下恩準。”

說完，鄭重下跪，一拜至地，面上的泠泠金鏈扣響在地面之上，燭火通明，滿殿肅穆。

桓羨微微頷首：“皇姊何至于此，起來吧。”

王儀臉上亦有些不大好看，訕笑道：“微臣不過談笑之語，公主若要因此拒婚，倒是王某的罪過了。”

話鋒一轉，仍是借由江泊舟說事：“再說了，咱們這位江史秉正直，不是看重那些的……”

他還未說完，直起來的萬年公主忽然回過來，手摘下了那張覆面的面，于是那張滿是結痂刀痕的臉就此呈于幽幽燭之下，王儀瞳孔猛睜，一聲驚斷在嚨里，險些失態。

大殿中霎時安靜下來。燭火如炬之中，江泊舟亦看見了遍布刀痕的臉，瞳孔微震，公主已作優雅地重新將面戴好，淡淡聲冷笑：“妾臉殘破至此，不再禍害朝中兒郎，就不牢王博士再為妾的婚事心了。”

殿中肅穆如死。

王儀訕訕無聲。

他們知道，在這張臉面前，他們是理虧的。

桓羨未有表態，漫不經心地看著殿下的爭論。江泊舟卻再不掩飾心的忿怒，起稟道：“陛下。”

“公主是國之功臣，以一己之，保住了邊疆百姓十數年的安危，讓大楚免于戰火。如今回朝，正是該萬民敬仰、萬姓供奉的時候，卻要被王儀等人以言語侮辱！王儀為朝廷命，太常博士，又是何等的惡毒！”

“自然，臣也知道，王儀非為針對公主，而是對江某從前的諫言懷恨在心。然他打趣江某事小，卻不該將話頭牽扯到公主上。還陛下嚴懲！”

殿中略有些品行的大臣都對王儀二人怒目而視。二人自知犯了眾怒，忙離席請罪，王儀更是訕笑著辯解：“臣一時酒后失言，冒犯了公主，臣知罪，請陛下降罪。”

“酒后失言？”

萬年公主卻轉過臉來，話鋒陡然而厲，“王博士不是千杯不倒的海量麼？在與常、周摯二賊的通信之中，他們可還與您約定，回京述職之日，再一起把酒言歡呢。”

這一句有如平地驚雷，王儀像被雪水迎面潑下，兩戰戰，倉惶反駁：“公主這話是何意？某雖言語冒犯，究竟酒后失禮，實則并無惡意，公主為何要在此事上誣臣清白！”

又向桓羨表清白：“陛下，臣一心為國，絕無通敵之心，還請陛下明鑒！”

桓羨依舊是那幅好整以暇的看戲姿態，眉眼有若云封霧繞，人辨不清緒。萬年公主則反相譏：

“王博士不肯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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