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服侍著太皇太后更洗漱后,太皇太后漸漸平靜了下來,改問起了旁事:“你回來了,有些事,我倒想問問你。”
“依你之見,皇帝到底想做什麼?會放人麼?”
昨日重逢時祖孫二人抱頭痛哭,哭過之后,倒也冷靜下來,換過彼此的消息,分析過此事。
萬年公主雖然驚訝于天子強占妹妹之事,但還是覺得,他的主要目的非為霸占薛稚,而是借此事誅除陸氏的黨羽。
故而再一次微笑著勸解:“姑祖母放心吧,謝伯父他們不會有事的。”
“陛下是個明智君主,只是面上偏冷些。阿瑾已問過史臺,陛下并未命人給謝伯父他們上刑,反倒是照顧有加。”
“他?明智?”太皇太后冷笑出聲,“和他爹一樣強占臣妻的貨,還沒昏到他爹那份上就算是桓楚的氣數了。”
“依我看,也是遲早的事。”
這話公主不知要如何接,尷尬沉默半息:“陛下是有心結吧,阿瑾聽說,姜氏的死,的確太過慘烈。”
當年雖遠在然王庭,也聽伏圖提過這一樁變故。說有妃嬪因妖妃賀蘭氏讒言被殺,死相極為慘烈,事后南朝天子不知出于什麼心理,卻立了這位妃嬪之子為太子。
“有心結?”太皇太后的怒氣卻似燭火一順拔高,“早不有晚不有,偏偏這個時候有?天底下有這麼奇怪的事嗎?”
“他把他老子都殺了,連賀蘭氏都是何太后的手,說明他也知道冤有頭債有主。要真有心結,當初怎麼就肯放過薛稚了!”
“不過是罔顧人倫、強占□□罷了。”太皇太后憤然總結,“樂安雖不是他親妹妹,和親妹妹又有什麼區別,他也真下得去手!”
見太皇太后正在氣頭上,萬年公主也不好說什麼,只道:“陛下縱是私德有虧,終究不失為明智之主。”
除卻強占皇妹這一件事,對這位君主其實印象尚可。一來是他接了自己回來、允了自己輔政,換了先帝在位,只怕得死在然;
二則,也聽說過他的事跡。時不被先帝承認,和生母居住在掖庭里,連齒序也沒有。后來世宗永皇帝、也就是姑祖父的壽辰上,他強闖壽宴,向世宗稟明份,這才被皇家承認。
三則,這些年他也算勵圖治,全力收拾先帝留下來的爛攤子。整頓吏治,恢復民生,使得國力蒸蒸日上。
如果不是這件事,那麼,這位皇弟在心里,倒也全是正面形象。
但太皇太后顯然不這麼想。
嗔怪地瞪了萬年公主一眼:“你怎麼老給他說話?”
“就因為他允你參政,你便對他死心塌地了?阿瑾你記著,這輔政之權,是你這麼多年背井離鄉、遠嫁塞外的補償,是你應得的,你不必覺得虧欠他什麼。”
萬年公主無奈,只得應下,言寬。
太皇太后又嘆道:“那孩子倒也真是個可憐的。你得了空,去看看吧。”
萬年公主笑著頷首:“是。”
——
萬年公主陪著太皇太后說了一會兒子話,又請辭,同新分給的侍道:“去玉燭殿吧。”
有關謝氏的置,還想再問問陛下。
然而等到了玉燭殿門口,才發現殿門下已烏泱泱地聚了許多大臣,以陸升、陸韶父子為首,俱都灰頭土臉、垂頭喪氣,手持笏板地竊竊私議著,玉燭殿的殿門卻尚且閉,只余侍監馮整在外安。
于一瞬間明白過來,昨日歡慶宴上一通辯論,眾人已然明白謝家是無罪的,陛下也不打算置謝家,那麼,先前那些惡意彈劾之人、與王儀好之人,可不就得來表明自己的忠心麼?
眼下玉燭殿大門閉,是不愿相見之意,這些人自然更加心慌。
“喲。公主也來了。”
緩步走近,馮整立在階上,遠遠便笑著招呼。
玉燭殿下一眾大臣見了神皆不自然,不得已行禮。萬年公主置若未睹,朝著馮整微笑頷首:“陛下還未起麼?我有要事,想求見陛下。”
“可不是麼?”馮整苦著臉應,“陛下昨兒理朝務,一直到五更天才歇呢,老奴可萬不敢在此時去醒他,也就只好勞各位公卿多等等了。”
雖是如此說著,萬年公主卻不知因何想到了太皇太后說過的、皇帝強占樂安公主一事,眼中笑意微凝:“那我下午再來吧,有勞大監告知了。”
笑意淡淡,向一眾大臣淺淺頷首示意,轉娉娉裊裊地走了,始終也未瞧上陸升一眼。
陸升的臉一瞬黑沉下來。
當年便是他極力向厲帝諫言和親之事,非為私仇,而是為國家計。但很明顯,此事大大得罪了公主本人,更為不妙的是陛下似乎想允參政。
旁有大臣勸:“令公,要不,我們也先回去?”
他回過神,眼中有深深的無奈:“也好。陛下為國事勞,咱們還是不要在這兒耽誤他休息了。”
昨日散朝后他便一直提心吊膽,即便是陛下當著他面毀了那些罪狀也不能放心,本想趁著今日探的口風,沒想到竟連他人也見不到。
幽州之事,自己是被桓羨擺了一道了,雖然說什麼相信他,誰又知他心里是怎麼想的?
桓羨生涼薄,連自己的老子都能殺,怎可能對他有什麼君臣之。清算陸家,是早晚的事。他和外臣勾結也不過是想自保罷了。邊境有,他才騰不開手對付陸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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