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什麼。”薛稚木然道,“你也覺得暢快嗎?上一次見面,我的宮人瞧不起你,眼下,我是比你還要不堪的存在,對嗎?”
對師蓮央沒有好,更因了前事認定是來嘲笑奚落的,原本溫溫的人此刻也如刺猬渾帶刺。
師蓮央輕輕嘆息一聲:“蓮央從未這樣想過。”
“陛下來蓮央,勸公主服,我想,陛下大約是想我給公主講一些教坊司里不服的人的下場吧。”
“公主一定看不起我們這行吧。可生而為人,又有誰天生就想做樂籍呢?”
“我們這一行里,十之三四是獲罪的家眷,十之三四是被賣來的,極數是像我這樣自愿籍的。雖然明面上只說是演練樂舞,實則諸位公卿們興致上來了,又哪里可以拒絕呢?剛遭遇這種事的時候,皆是不肯的。便被鴇母和教坊使們抓著毒打一頓,或是用剪刀,多打幾次,也就認命了。”
薛稚眸中浮現一層悲天憫人的傷懷,但不過轉瞬,又被漠然所替代:“所以呢,他讓你來告訴我這些,是威脅我不肯服就把我送進教坊嗎?”
不等蓮央解釋,又自嘲地笑了幾聲:“我也不是沒有服過,還不是一樣被抓回來,變本加厲地強|。”
“我以為你是來看笑話的,結果卻是來做說客。”
“因為依我們外人來看,陛下對公主是有的。我聽說,陛下為了公主連大婚也可以延期,只因為南下找尋公主。他對您一定是有的,公主為什麼不試著接陛下呢。”師蓮央勸道。
“你會接嗎?”薛稚忽然拔高聲音反問。
“從小視若神明的兄長,在你大婚的時候把你的公婆夫婿下獄,將你強占,如今又要把你關在室里,不分晝夜的|!還想你給他生孩子!一輩子關著你!他還殺了我哥哥!他不是我哥哥!”
大約是被關得太久,心中積怨也無發泄,竟對著師蓮央這個并不相的說起了心事。
更因激,猛烈地咳嗽起來,肩胛也跟著抖,心里也攀升出強烈的恨意與悔意。
恨他,恨他親手殺了的哥哥,讓記憶里那個疼的哥哥再也回不來了。
更后悔,后悔當初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要苦心積慮地討好他修補和他的兄妹關系,引狼室。
如果能回到今年年初,一定不要回建康……
屏風之后,薛稚淚水漣漣,以手撐地眼淚若驟雨滴落在榻上。
“可公主這樣下去,吃虧的只會是你。”師蓮央冷靜地道。
“那又如何?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難道還要他好過嗎?”薛稚的緒有些失控。
“公主,為什麼,不學著拿陛下呢?”
薛稚屏風后的臉木然如死灰。
又遲疑抬目:“你……”
師蓮央這番話,可絕不是依著桓羨的意思來勸。究竟想做什麼?
蓮央嫵一笑,繼續說了下去:“是男人,就一定有肋,男人都是賤骨頭,你對他越好,他越不珍惜,你越不理他,他對你越起勁。公主現在不就在這個階段吧?又與陛下有青梅之誼,為什麼,不試著拿他呢……”
“可他不是人,是怪……”薛稚垂著秋水似的眸子,喃喃地說。
“但陛下喜歡您,在意您,他貪圖您的,您的依,您就可以憑此拿他啊。”蓮央道,微一停頓后又補充,“這些,可是您母親當初教給我的。”
他真的喜歡麼?薛稚眉目怏怏,聞及末句,又怔愕看:
“你……你認識我母親?”
師蓮央神微斂,點點頭,輕聲唱起一首明顯異于中原曲調的歌曲來。歌聲輕,卻聽得薛稚淚流滿面。
這是……時母親哄睡時慣常哼起的歌曲,但自后來母親不要了之后,就再沒有聽人唱過了。
但這些并不足以打,薛稚冷靜下來,問:“你告訴我這些,是想做什麼。”
“蓮央若說只是想幫公主,報答賀蘭夫人的救命之恩,公主信麼?”師蓮央反問。
“我信。”薛稚眉目間冷靜至極,“所以,我不想懷孕,你能幫我嗎?倘若你能幫我這個忙,你要我幫你做什麼都可以。”
其實并沒有相信師蓮央,但知道,教坊間為了不讓耽誤接客會備下大量涼藥。師蓮央手里一定有這樣的藥。
桓羨讓師蓮央來教,約莫是想認命,但絕不屈服,也絕不會讓他好過。
他昨夜倒是提醒了,距離上次鏡湖之畔已經一個多月了,他如此集地同行房,就是為了讓有孕……若是將來已有卻先被他發現,就真的沒有退路了!
所以又一次問:“你會把脈嗎?”
師蓮央面難,微微點頭。
——
師蓮央其實并不怎麼會把脈,但因生計,對子懷孕的脈息尚算悉,故而連同子初孕之癥狀細細地說與了。
薛稚原先就在醫書看過,得點撥,記憶愈發深刻,將所授全部記在了心間。
分別時,蓮央又囑咐:
“打一掌,得給一顆甜棗。公主這樣冷冰冰的,不施以些小甜頭,又怎麼騙得過陛下呢。”
有些難為:“我……我做不來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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