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誨進來后即端端正正行了個禮：“下謝誨，拜見樂安公主。”

“太守不必多禮。”薛稚清音娓娓。

謝誨站直，壯著膽子瞥了眼懶懶倚在梨樹下貴妃榻上的公主。黛眉水目，雪花貌，一襲雪青衫子，髻上一只累金流蘇在微微春風中輕搖。

淡淡地掃過眼來，就如同瀲滟的春景猝不及防地撞眼簾里，人在梨花之下，竟是滿院的春也及不上的姝麗。

老太守莫名松了口氣，抬袖去額上不知因何攀出的冷汗。

這幸虧得是個公主，是陛下的姊妹，否則以這樣的，若掖庭，自己心挑選的那十數個貌還有什麼用？

三兩語的寒喧之后，他即說明來意：“陛下庶務勞累，下這做臣子的不能事事親臨照顧，實在惶恐。遂挑選了些良家孩兒來伺候，想請公主好好提點提點們。”

薛稚轉瞬明白過來。

這是要做平公主，給漢武帝獻李姬、子夫呢。

給桓羨添堵的事，自是欣然接：“提點說不上，太守有心了。芳枝，把人領下去教教規矩吧。”

芳枝有些躊躇：“公主……”

莞爾微笑：“無妨，這也是謝府臺的一片心意。”

謝誨不期會如此好說話，千恩萬謝地走了。芳枝忍不住開口：“公主何必這樣呢，公主分明知道以陛下對您的心意，是斷斷容不下別的子的。”

心意。

薛稚于心間冷笑，見起意、罔顧人倫的心意麼？

面上則是微笑：“他收不收是他的事，既然是謝府臺一片心意，我就代他收下吧。”

芳枝言又止。

傍晚，桓羨回到行宮之時薛稚已經鼓搗好了清晨所摘的胭脂花，兌了樹膠指甲花等，全做了蔻丹。桓羨面不善地走進來：“聽說謝誨給我送了幾個的，你都收下了？”

他已聽說了謝誨白日來送人的事。

“是啊。”薛稚拿了小刷子點染新做好的蔻丹一點點往指甲上涂著，“謝太守也是一片好意，為什麼不收。”

桓羨的眉已經皺了起來：“梔梔……”

他該說什麼？說只想有其他人本看不眼？可他九五至尊，說這些話未免太過低聲下氣，因而只是皺眉：“為什麼？不是昨天才說了要和哥哥在一起？”

怎麼能想著還送別的人給他？難道和謝璟婚，也會想著給謝璟送人？

“不為什麼。”眸平靜，“哥哥早晚要三妻四妾的，我提前適應一下。”

他劍眉皺得：“你明知道，我只想有你……”

薛稚嘆著氣道：“哥哥或許現在喜歡我，但那只不過是因為我還年輕，我還貌，哥哥也對我心懷愧疚。再等個幾年過去，梔梔人老珠黃，可就未必了！”

頓一頓，忽又抬眸直直他：“哥哥要是不高興，也可以反送我十幾個面首。公平起見，以后哥哥納了妃嬪，我也去找旁人。”

這話里竟有幾分拈酸吃醋的意味，桓羨忍俊不，原本凜繃的面容也緩和下來。

原來癥狀在這里呢。

約莫是時經歷，讓太害怕被拋棄，故而一直患得患失，不過這反倒映證了他之前的想法，之所以從前會選擇謝璟，不過是因為覺得謝璟能給想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而他不能罷了。

否則，區區四年，怎抵得過他們相依為命的七八年？

他手了妹妹雪白玉頰，假意含嗔道：“就這麼吃醋？”

冷哼一聲，似賭氣般轉過頭去。桓羨眼中溫下來，自后掌著肩，著鏡中目含醋意的道：“好了，哥哥愿以王朝的壽命起誓，此生斷不會有旁人，不會丟下梔梔。”

“否則，就我年不永，死后也孤魂野鬼，無人祭祀。”

真正應該擔心會被丟下的是他自己才對。

薛稚在心間道。既然他喜歡這些拈酸吃醋的小把戲，就表演給他看。

然這誓言的確許得有些過了，眉眼間不由得出一，有些無奈地道：“倒也不必發這些誓……”

倘若他肯放過，也就并不會恨他恨到想他去死的地步……放過，對彼此都好。

“無妨。”桓羨道，抓過手攥在手里，一點一點替涂著指甲。銀鏡中映出的眉目溫含笑：“梔梔不是想聽麼？以后，可以天天說給梔梔聽。”

又三日，天子結束了在的全部行程，啟程前往陳郡看已經致仕的衛國公，以及衛國公那閑云野鶴的父親、上一任衛國公謝瑍。

薛稚已經暗中配置好了那副麻沸散，不期想竟等到這樣一道命令，以為他是又了敲打的心思，提心吊膽了一路。

但好在，他似全然相信了那晚的說辭，不曾懷疑，也就沒有用衛國公夫婦脅迫的心思，沿途與說說笑笑，心十分愉悅。

至于先前謝太守送的那十幾個人，則于次日便分賜給當地未有婚配的軍士，老郡守自覺鬧了笑話，面盡喪。

卻也有個鬧得不甚愉快的曲。

離開之時，那位跟隨北來的江史再一次上諫，極力在諫書中控訴天子與公主同輿而行與禮不合，并將高度上升到亡國之君的地步，天子龍大怒，一氣之下，直接將江泊舟貶為郡丞，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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