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空上接連閃過幾道紫電，聲聲悶雷響在云層里。陡然一陣雷響，大雨倒豆子般匝匝地落了下來，白雨跳珠窗，砸在窗欞上噼里啪啦的響。

雨聲助眠，起初還有些被雷聲驚擾得睡不著覺，很快又陷夢鄉。正是香夢沉酣的時候，忽聞見門外宮人們小聲的行禮聲，意識似一瞬清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室中燈火亮，床下正站著桓羨，他一玄常服俱被雨水，有些狼狽。芳枝正捧了干凈裳來要他換。

他怎麼來了？

薛稚惶然坐起，眼間的驚恐與詫異也未及掩飾。視線對上，桓羨神微不自然：

“朕來瞧瞧你。”

他原在宮中理政務，后來聽見雷聲，想起遠在碧華宮的妹妹，便再無法專心致志。

盡管，他其實知道，并不害怕雷雨，也并不需要他的陪伴。但只要一想到曾趁他不在、冒著雷雨逃走，一顆心便無論如何也無法安定。

彼此無話，薛稚來宮人服侍他洗漱，重新躺下，側面向床榻里側。

約莫兩刻鐘后，后錦褥微陷，被拖個悉的懷抱，正要出聲拒絕，他和的聲音響在額邊：

“睡吧。”

吸取上一個孩子的教訓，他每隔一段時間集臨幸之后便不會再，以免有孕卻彼此不知。

今夜會過來，也只是于心不安罷了。

害怕逃走，害怕又投謝璟的懷抱。哪怕碧華宮外戍衛重重，逃匿之事本不可能。

次日，夜里又下起了大雨，他又一次過來，這回更加狼狽，一只靴子全踏進泥水里，濺起的泥點全潑在下半的斕衫上，袖間也有泥，活像是跌進了水坑里。薛稚一陣無言。

馮整期期艾艾地道：“其實……陛下也不用老是走夜路，您或許不知道，這碧泉宮從前賀蘭夫人住過，先帝曾命人挖了一條地道，直通夫人的寢房與先帝的甘泉殿。現在還鎖著呢，奴派人修整即可。”

當年賀蘭夫人帶著剛剛生下的薛稚宮，先帝曾將放在碧泉宮一年。或許是出于尋求刺激，就挖了這條地道，有時走路來，有時就走地道與其私會。

陛下既想為公主改換份，自是要暫時斷絕的好，他這兩夜來的蔽，除卻院宮人，并不為外人所知。但時間長了，總會被外院那幾個婆子瞧見了，有損君威。

桓羨卻是聽得劍眉凜皺：“你胡說八道什麼。”

夜來冒霜雪，晨去履風波，那是民間自己上門的私娼夜度娘的行事。他是天子，來看自己未來的皇后明正大，若這樣的，豈不也了夜度娘？

次日，馮整卻得到命令，修整地道。

亥時，天子出現在碧華宮的寢間。

“朕來看看你。”他一如既往的神略不自然。

薛稚：“……”

一連幾日都是這般，夜半來，天明去。來了之后也不，而是抓過手把把脈便相擁著睡去。薛稚漸漸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只有桓羨自己知道，伴隨著時間的推移，卻始終未能有孕，他心煌煌如燒，幾乎到了不可忍耐的地步。

都過去這麼久了，為什麼還沒有孕呢。

他想起的母親便是因為懷著孩子小產，從此再也不能有孕，即使獨占帝寵許多年，也始終未能誕下一子半。

梔梔還小，又是初次生育，難道，也會因為小產而喪失生育能力嗎？

不行，他得找醫來替瞧一瞧……桓羨想。

薛稚卻并沒有睡著。

頭頂雷車轟轟，窗外雨聲沙沙，臉頰著他溫熱的膛，一切的一切都像極了時在漱玉宮里的日子。

時的害怕打雷，總是會哭得一臉淚水，從自己的小床里爬起來跑去他的房間哭著喊著要哥哥。

那時的哥哥，即使是被吵醒不怎麼高興，也從未真正拒絕過，會語聲溫地哄，將抱在懷里一起睡。

那時候，薛稚覺得，哥哥的懷抱就是世界上最溫暖的地方了，不更事的時候甚至想過，要是可以永遠和哥哥在一起就好了，就不用再怕夜里打雷了。

只是，那時的，絕不會想到，所謂的“在一起”，竟是這麼個含義。

耳邊忽響起輕的《采蓮曲》，助眠。如一陣輕的風，將帶回那恍如隔世的年歲月，悉的曲調與懷抱，模糊了過去與現在。

薛稚眼中浮上一層盈盈然水，又很快斂下。

罷，不要去想這些了。在心里對自己說。

那些不堪的過往，是不會原諒的。

次日薛稚起，他人已去上朝。薛稚用過早膳后便在窗下書案前練字，臨摹鐘繇的《宣示表》。

從前是學的簪花小楷，是時被他手把著手一筆一畫練出來的，于子的中藏有鋒芒，連謝伯父這樣的書法大家也稱贊的一筆好字。

但現在，卻不想再寫這樣了。

一都是桓羨的印跡，字跡也不能例外。

“公主……”

正是沉思間，木藍卻跑了過來，用衫攬著一抔土，神慌張。

“怎麼了？”看出婢的不對勁。

木藍只拼命搖頭，示意看自己懷中用布包裹著的一團潤的土塊：“您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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