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替天子卸了袍,他站立在殿的薰籠前抬手近侍料理,卻瞧向笑道:“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這樣鬼鬼祟祟?”
云瀅的臉上帶有做過壞事后特有的慌張,人瞧出了端倪。
平靜下來才拿了一個暖爐送到圣上手邊,行了一個叉手禮:“奴婢不知道家今日回來得這樣早,茶爐上沒掌握好分寸,現下還不妥當。”
“已經是戌時一刻,外面日頭早就沉下去了,哪里還早?”
圣上語氣平和,“朕在書房聽相公們爭執喝了半日的茶,如今也不缺你這一盞。”
皇帝素日這個時辰已經歇下了,今天估計是前面吵得厲害,拖延到現在。
江宜則瞥了一眼云瀅,會意后借口要拿托盤向外走了幾步,和都知一起到了簾外。
“總管,您找我有什麼事麼?”
云瀅拿了一張托盤在手,輕聲詢問,對皇帝邊的高位近侍一向客氣尊重,江宜則能到外面來借一步說話,當然是有極重要的事。
“家今日朝上說起駙馬的事……”
江宜則猶豫了一下,這雖然在皇室中是大事,可也算不得軍政要務,可以對云瀅去講:“刑部捉了酒肆里的人,又問出來些新的事,圣上的意思是長公主與駙馬和離,可是殿下并不愿。”
林軍沒想到會在酒肆里遇見駙馬,因此捉捕的時候連帶那和酒肆老板也一同帶了回來,后面漸漸還問出來些別的事。
燕國長公主再怎麼不寵,也不到一個臣子來辱,這件事令圣上大為火,難得地呵斥了駙馬都尉,將他外放到州縣去做團練副使,幾乎等于流放。
然而長公主似乎還有些不舍,遞了陳表與皇后,央求這位弟妹轉呈給皇帝。
“幾位相公關于這事兒又爭執了幾句,說是請陛下收回命,”江宜則無奈道:“娘子頃得小心侍奉著,仔細別惹了圣上怒。”
伴君如伴虎,上位者的事他們這些伺候的人是管不了的,只求好好服侍著家,別讓自己遭殃就是了。
云瀅也暗自到心驚,謝了江宜則的好心,才重新回到殿。
皇帝或許有興致的時候會寬容底下人逾矩,但圣上眼下恐怕沒有這份致。
然而等再次的時候,圣上已經吩咐人點亮了燈燭,羅漢榻的小幾上放著一摞原本應該藏在書架后面的紙張,云瀅行禮的作一頓。
天子執起其中一頁紙詳看,抬首見的驚愕,忽的一笑:“怪不得這樣心虛,原來這半日當真是在做壞事。”
爐上的火不知道是被哪個侍熄了,云瀅知道圣上這個時候大抵是不需要用茶的,將托盤放到一側,低聲請罪:“是奴婢有錯,污了家圣目。”
好像也沒有什麼錯,不過皇帝此刻心不佳,說是壞事就算是吧。
“字比從前娟秀了許多,”圣上吩咐近前,“只你又不是在尚藥局里領了新差事,怎麼突然看這些醫理?”
依的,不像是看這些書的。
“回家的話,奴看這些是想著學導引的。”
云瀅本來是學著的,還沒來得及學就被皇帝逮了個正著,心頭微失落,“這上面寫了好多位按之道,兩位梳頭的只肯替我梳發髻,不準我在他們的頭上試,奴只好自己一個人紙上談兵。”
導引必然會涉及許多醫理學問,只不過他們這些負責梳頭的人如果有師傅帶著學習手法,只要知道怎麼用就好了,完全不需要理解這些都是怎麼來的。
“你學這個做什麼?”
隔著一盞琉璃宮燈,圣上靜靜地著:“他們不肯你服侍,自有不肯的緣由。”
他進殿的時候心頭依然有些不暢意,可是端詳著略有幾分像自己的娟秀字跡、瞧著字跡主人面頰上顯而易見的害,那種似乎像是炭火燃得過熱的煩悶奇異般地消失了。
“奴婢是家的梳頭娘子,不學這個學些什麼?”
云瀅試圖自作主張地將紙張收走,“奴婢留在福寧殿里原本就是服侍家的,您這樣縱容我、疼惜我,我自然要將自己的本份做到最好才行。”
“否則就像您現下這般為外面的事心緒浮,我除了在夜里奉一杯茶湯外,什麼都做不了。”
向來都是這樣的,教習容留在教坊司度日,那就做里面最好的領舞,林教習的臉上增,圣上要做梳頭娘子,從前的優勢就已經然無存,就算舞跳得好些也沒有用,總得學些能留在福寧殿的本事才好。
“你的本份原也不在這些事上,”圣上過了良久方才緩緩道:“有些時候,能奉一杯熱茶也就足夠了。”
宮室之靜得唯有呼吸之聲,忽然發現,侍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都退出去了。
云瀅見圣上不時去看書桌上的筆記,以為是他看見自己模仿天子字跡有些不悅,“您之前指點過我的那張紙我一直留著,每次習字就拿出來看一看,并不是有意要冒犯家。”
圣上瞧著云瀅跪坐在自己面前,將所有的紙張盡數整理妥帖后起,有的時候聰明得厲害,可在某些方面反而十分遲鈍笨拙。
“不必收起來了。”
云瀅正要福告退,聽了圣上此言略疑,微微抬頭,見皇帝起行近幾步不免有些本能地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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