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雪本就警覺,扭頭瞧見對方,扶住樹起,往后退了下。
歐雨霖忙施禮,恭恭敬敬,“臣見過十七公主,恕臣無禮,剛才瞧見公主靠在這里,尋思水邊的路難走,恐怕傷了腳踝。”說著將紫云膏巍巍取出來,俯低頭,心口撲騰跳,急著解釋便把話一腦都說完,“此乃臣家里制的紫云田七膏,涂涂就可消腫。”
“你——是誰?”茜雪滿頭霧水,完全不認識對方。
歐公子一陣失落,但很快恢復正常,十七公主矜貴無雙,不記得自己也普通,緩緩回:“殿下,臣是國子監的學生歐雨霖。”
歐雨霖這個名字似乎聽過,又琢磨一下,忽地想起來,“原來是歐仆家的公子啊,有禮了。”
春風滿眼,笑得輕淺,笑容從月白面紗下躍出,趁得那層薄紗如云霧一般,引人遐想。
歐雨霖自認為也見過大場面,此時卻被這個笑弄得舉足無措,手里還握著那盒田七紫云膏,張張不知如何接話。
一個不敢問緣何在此,一個不愿說為何要來,呆住半晌。
冷不防聽到有小孩嬉笑聲,小靴子踩著青草一路嗒嗒響,“哎呀!前方莫不是公主姐姐?”
茜雪回過神,抬眼瞧見段姝華穿著紫金胡服,手中拿個藕葉子風車,蹦蹦跳跳地跑過來。
“真的是公主姐姐,好巧!咱們又見面啦。”
姝華年紀小,不會一個人出現在此,茜雪忙直起子,忍疼往外走幾步,迎著小姑娘說:“是啊,這麼巧,姝華怎麼來了?”
“我陪母親來踏青,公主殿下也是與陛下來玩吧。”說罷疑地瞧了眼后面的歐雨霖,出不解神,問:“這人是誰?”
對方忙施禮,雖然還弄不清小姑娘來歷,但看公主神態也知不能得罪,隨即自報家門。
哪知姝華一聽,頓時變臉,小孩子的氣大,說來就來,哼了聲:“我當是誰,原來是尚書省左仆家的公子,既是見到啦,有句話想與你說。”
口氣好大,桀驁不馴的模樣天下有,一個小姑娘竟如此囂張,直接把歐雨霖給逗樂。
“小娘子請講。”他笑地回:“在下洗耳恭聽。”
姝華越過十七公主,反手將風車背在后,不不慢道:“歐公子,先生常說教不嚴,師之惰,你家里的奴仆雖算不上學生,但家奴在外無禮,自然是主人疏于管教,沒錯吧。”
歐雨霖一愣,不明所以,“小娘子說的什麼?在下不太明白。”
小姑娘輕蔑道:“歐府上的家奴公然在西坊搶東西,連刀都拔出來了,公子竟不曉得嗎?”
他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對面站的是段殊竹兒,抬眸看面容麗,氣宇軒昂,眉尖有種難得的年氣,不似一般同齡孩,此時杏眼圓睜,臉上全是怒氣。
歐雨霖與段殊竹過不去,但對一個小姑娘犯不著生氣,何況茜雪公主還在旁邊,服帖道:“小娘子說得對,在下回府就責罰,以后一定嚴加管教。”
姝華還想繼續說,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三人回頭看,卻見一個年輕太監騎馬而來,見到段小娘子立刻翻下馬,“哎呦呦,小祖宗,可讓我好找!”
小姑娘莞爾一笑,“你急什麼,我又丟不了。”扭頭朝向茜雪,像模像樣地拜了拜,“公主,肯定是我爹派玖兒來找我娘啦,姝華就此告別,以后咱們再玩。”
小太監也連忙向公主作揖。
茜雪笑說好,又問段夫人在哪里,自己怎麼沒見到。
姝華嘆口氣,像個小大人,“不就在渭水邊那個林子里,本來說好要和我看兔子,誰知竟遇到故人,兩人一起說話去了,我娘估計已經把我忘得一干二凈,所以才能空跑到這兒來啊。”
說得有趣,惹得周圍人忍不住笑。
“小娘子快帶奴去尋夫人吧,主使那邊等得著急,寶甃和綠蕪姑娘也心焦呢。”玖兒俯下,讓出條道給對方,“若是再找不到你們,那二位也要罰啦。”
寶甃與綠蕪是段夫人的侍,從小看姝華長大,極好,小姑娘也舍不得們罪,一仰頭,“好吧,快跟上來。”
話音未落,只見東邊樹林走出一男一,俱是錦華服,材修長,姝華拍手起來:“快看,那不是我娘嘛。”
玖兒立刻迎過去,對面的段夫人瞧兒玩得滿青草落,忖了忖,“你又跑,讓我好找。”拉過姝華的手,慍怒道:“回去罰抄功課十遍。”
發火也溫至極,整個人沐浴在斑駁金下,若竹百褶微微皺起,領口別著兩三朵蘭花,發髻松挽,一枚櫻花簪若若現,宛如一江春水。
段夫人真是絕,茜雪不由得看愣,耳邊傳來玖兒的聲音,“小人見過探花郎,哦——不,蘇供奉。”
蘇供奉——一時覺得幻聽,忙不迭掀起惟帽,目呆呆地往后看,緩步而來之人可不是玉樹臨風的蘇澤蘭,今日穿著翠綠服,窄袖圓衫翩翩,團紋暗花紋飛在袖口領端,口還繡著一只飛鶴。
一襲公服鎖住風流,卻擋不住眉宇間的艷麗。原來適才姝華說段夫人的故人,竟是他。
目相遇,兩人都頓了頓。
蘇澤蘭目向樹下站的歐雨霖,眸子一沉。那位也機靈,深知眼前人一個也怠慢不得,尤其這位蘇供奉素來傳聞眾多,雖職位不高卻不容小窺,索快步向前,恭敬道:“在下歐雨霖,見過蘇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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