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知何時又落了雪,隻是這次較以往而言並不大,星星點點的幾粒,落在地上的瞬間就迅速消散,快得本無法看清是不是真實存在。
有幾粒落在手心,顧輕北抬起指腹撚了撚,很涼,很冷,一如他此刻的心。
放小孩走,他活不了。可不放走,事實已經不止一次地向他證明過了,活得也很艱難。
如此看來,他唯一能夠接的方式還是讓走吧,剩餘這些就由他來承吧。
沉寂半晌,顧輕北忽地扯了扯角,開口的聲音喑啞異常,帶著濃濃的不舍:“如果你真的那麽想離開京城的話,那你就走吧。”
他對著眼前的小孩終是說出了這句話,這句幾乎要了他整條命,說完心中苦萬千的話。
他的話音落地,林梔明顯一愣,他這是同意了?
明明是想要的結果,可為何卻開心不起來呢。眼前的男人看著,黑眸裏沒了一如既往的清亮,反而有些黯淡無。仿佛退了汐的河床,黯淡幹涸。
林梔抿了抿角,轉不再看他,極輕地回了一句:“好。”
一陣冷風襲來,林梔本就穿得單薄的兩條凍得直打擺。上還披著他的大,悉的清冽木質香不停朝鼻腔裏鑽。
也是奇了怪,平日裏本是十分喜歡的味道,不知為何此刻聞進鼻腔卻是一巨大的酸,以至於意竄至眼眶,仿佛下一刻就會化另外一種從眼眶裏滴落下來。
林梔連忙了鼻子,手把上的大掉還給他。
一雙大手卻突然從後麵按住的肩膀,另一隻手繞到的背後,俯打算將橫抱起。
察覺到他的意圖,林梔立馬跳開了兩步,拉開兩人的距離,聲音有些冷:“我自己可以走。”
既然已經決定分開了,那就最好不要再有不必要的一些接。
手中溫的覺消失,顧輕北的雙手還木訥地停留在半空中,寒風刺骨,他卻仿佛沒有任何覺似的。
這是,不讓了?所以以後連一下都不可以了,是吧?
顧輕北看著眼前那抹瘦弱的影繞過他,徑直朝著小區走去,甚至都沒有再上車。
他沒有追上去,也沒有回到車上,就那樣站在雪地裏,安靜得仿佛一尊雕塑。
溫度越低,他的思緒卻仿佛愈發控製不住。他想到了好多過去的事,往事好似走馬觀花般在他腦海裏重映著。
他想起來小時候父母爭吵,父親的不著家,母親總是在等待和最後悲慘的結局。或許,他抗拒的格就是從那個時候養的。
他不相信世界上有真正的,更不相信兩個人能彼此白頭到老,這一切的一切聽起來都太過虛幻,更別說讓他上了。
可後來有一個小孩,突如其來地就出現在了他的生命裏,帶著炙熱的意,帶著深的專一,用自己的方式教會了他到底什麽才是,告訴他白頭到老不隻是戲文裏的傳唱而已。
顧輕北覺得他不虧,相反他幸福極了,他隻是難過自己沒有守好這份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好而已。
雪越下越大,此時已由剛才的細小雪粒變了鵝大雪,在寒風的席卷下,一腦全部拍在了他的上。
顧輕北抖著手從口袋裏掏出了煙,風太大,打火機試了幾次都沒有功。他抬起另一隻手遮擋了下,猩紅的火才終於從眼前跳躍了出來。
青白的煙霧緩緩吐出,顧輕北才覺得他中的淤漬輕了些,這會兒至能正常呼吸了。
他突然就想起了和林梔第一次見麵時的場景。當然,那是他以為的二人第一次見麵,畢竟之前的事他當時確實忘記了。
顧輕北記得他當時剛開完一場會,麵試人員告訴有個小姑娘學曆和表現都還不錯,需要他過一眼,如果可以的話就定了。
說實話,他一開始並沒有報多大的希,像這樣剛畢業的小孩他見多了,吃不了一點苦,心思又大多不在工作上,更別說在他手下做事了。所以當時他難免對小孩會有些不客氣。
可當時他對不客氣的時候,又在想什麽呢?十三年的努力和等待終於迎來了一個和他接的機會,對方卻對搭不理,可想而知,以小孩的格,當時有多麽張和難過。
顧輕北試著代林梔的角想了想,忽地自嘲地笑了,確實,自己真夠不是人的。
即便是後來在嘉海職了,也依舊遭了許多不公平的待遇。流言,刁難,鄙視,陷害,甚至還有一個把當假想敵的江念初,不難想象,當時那段時間過得有多苦。
可這些,從來都沒有和他說過。甚至一次也沒有將過往的那些遭遇拿出來聲討他,明明可以的,卻一次都沒有。
可所有的等待和付出最終卻換來了一個父母慘死的真相,擱誰都不能接。
曾經所有的堅持頃刻間仿佛都沒有了任何意義,這麽多年的追逐也隻是一場空而已。
指尖傳來灼痛的覺,顧輕北才回過神來,猩紅已攀至指尖,徒留一截黑的煙灰,風一吹,和雪卷在一起,頃刻間便沒了蹤影。
顧輕北將手中剩餘的煙狠狠地撚在旁邊的垃圾桶裏,抬頭看了一眼林梔房間的方向,見著有橘黃的燈亮起,這才移開了眼神。
他不怪,真的一點也不怪。哪怕是把他,把嘉海鬧得個底朝天,顧輕北也不怪。他隻會任由鬧,看著鬧,隻要出氣就好。
可小孩就不是這樣的人,即便是生氣,也不會胡攪蠻纏,依舊給對方保留尊嚴和理智。
顧輕北有多這份理智,就有多恨這份理智。
可他又什麽都不能做,他,他隻希好。如果自由是現在想要的,那麽即便剖心自毀,他也會給,這是他應該的,他欠的。
過去十三年,他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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