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說話時語氣中蘊著笑意,和同九哥及族姐他們說話時沉穩得的態度都不同,像逗小孩般。
阿姒不喜歡這種覺。
看似縱容,實則含逗弄。
雖比他們都小,但也有十五了,理當被當做同齡人對待,而不是仗著比年長幾歲,把當貓兒逗。
阿姒懵然道:“長公子在說什麼?”
晏書珩無奈地搖頭,笑了。
“看來是真不記得了。”
看吧,他這云淡風輕的模樣,并不覺得不記得他算什麼大事。
阿姒慶幸自己沒說記得他。
否則只怕他還會在背后暗笑自作多——雖說從這一刻起,再也不會喜歡這樣八面玲瓏的郎君了。
阿姒目逡巡一番,落在陳彥邊的年上。癡癡地問表兄:“阿兄,那位英姿颯爽的郎君是誰啊?”
姜珣笑了:“是晏氏二郎沅。”
阿姒湊近姜珣,刻意低聲音,但又確保旁人能聽著:“我喜歡英姿颯爽的郎君,譬如九郎和這晏二郎。”
前方的晏書珩只是莞爾。
.
那日阿姒只與晏書珩說了兩句話,過后幾乎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有一日,陳彥氣急敗壞地回來:“好個殷氏!和陳氏作對!
“他們聽說潁川世族有意和南晏氏好,也派族中子弟前來游玩,那幾位殷氏簡直沒半點士族風儀!還說仰慕長公子風姿、結兩姓之好,毫不矜持!
“難怪晏書珩近日和我們不遠不近的,聽沅說,原是晏老爺子聽聞殷氏有意結,正在觀呢!”
“外敵”當前,陳彥也顧不得和大房爭高低,他拉過阿姒:“你不是和晏書珩見過麼?他對你似格外留意,不若你把他勾過來。雖說我還是覺得四姐更穩重更適合聯姻,但水不流外人田……”
阿姒蹙眉打斷:“我不愿。”
若家族和爹爹需要,會去聯姻,但不希是和晏書珩。
陳彥記得這幾日多次說過喜歡晏二郎那般英姿颯爽的郎君,先為主道:“沅也說他不希晏氏和殷氏結親,不若這樣,阿姒,你去和晏書珩打好關系,給四姐牽牽線,如何?”
阿姒才不會上九哥的套,可提到殷氏,難免想起姑母和阿姐。
阿姐在信中吐過,當初與三皇子斷后,心有不甘,更恨殷氏排陳氏,刻意穿著姑母年輕時穿過的裳,在陛下前去佛寺祈福時出現。
這才會被陛下瞧上。
阿姒印象中的阿姐是多麼溫斂的郎,曾說過“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話,可連阿姐都……
阿姒猶豫了:“你待我想想。”
.
當夜,眾世家子弟相邀一同月下泛舟,阿姒也去了。
但不想和殷氏的人一道,便帶著護衛遠遠綴在后方。剛擼起袖擺打算自行劃船時,舟上忽而一輕。
侍婢一聲不吭上了岸。
阿姒訝然抬頭,看到一個如松竹立于月下的頎長影。月灑在他上白袍,銀線暗紋散著微。
白青年立在岸邊,正低頭含笑與坐在船上的對視。
阿姒張了張口:“長……”
那擺微,他上來時小舟略一顛簸,阿姒險些栽倒,又被輕輕扶穩。忍著發火的沖,仍裝做呆呆的模樣:“長公子……您為何在此?”
晏書珩輕笑。
“為何明明記得我,卻故作不識,是大哥哥何開罪你了?”
仍是那逗小孩般的語氣。
阿姒看著波粼粼的湖面,心知定是九哥和他說了什麼,訕道:“長公子瞎說什麼?我真不記得了。”
晏書珩又笑了。
清潤嗓音在水流之中:“九郎稱一年前姜家小郎外出泛舟時,曾得一位陌生大哥哥相救。郎重重義,在湖邊蹲守數日,每月初一還到湖邊燒紙。”
說起此事,阿姒便窩火。
被蒙在鼓里就罷了,他穩穩把控全局,竹在,怎還好意思說“救命之恩”,難不想挾恩圖報!
聽上去,九哥未把份抖出,阿姒索低著頭沒說話。
對面青年斂起笑,鄭重而溫:“抱歉,當初我以為不會有人會如此惦記一個陌生人,便未派人知會。”
阿姒淡道:“橫豎我已不記得那人了,長公子不必掛懷。”
晏書珩輕笑出聲。
這聲笑讓阿姒覺得不妙。
他拿過船槳,將小舟劃到湖心。此時無風,月夜下的江面澄明如鏡。兩人一船在湖中,一雙影子倒映鏡中,人分不清哪邊才是真實的世界。
見阿姒不肯相認,晏書珩便兀自念道:“當初姜妹妹扮做采蓮,正好我偶然路過,深買蓮蓬贈故事的噱頭吸引,便前去同郎買蓮蓬,后來……”
他記倒是不錯,念故事般,把一年前兩人偶遇的前后娓娓道來。
阿姒依舊是神游太虛般怔怔然地聽著,好似缺了弦。
末了,晏書珩問:“記住了?”
阿姒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問,隨口敷衍道:“記住了。”
晏書珩微微一笑。
“那不妨給大哥哥再講一遍,我記得姜妹妹很會講故事。”
阿姒這才舍得抬眸,睜大眼,不敢置信地問他:“你……你說了那麼一大通,竟是為了讓我背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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