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吸口涼氣,一瘸一拐地走到化妝桌前,拿起手機,靜了靜,調整呼吸,回撥出一個電話。
嘟嘟幾聲,接通。
媽媽張秀清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親切悉的鄉音:“蛋蛋,忙完了呀?吃飯沒有?最近工作累不累?”
游子一貫報喜不報憂。殷笑著說:“不累,好著呢。”
“總之你要注意。”張秀清頓了下,又道:“對了,我給你寄了兩箱蜂,看快遞信息顯示已經到貨了。”
殷聞言很欣喜,但沒高興上兩秒鐘又擔憂起父母的狀況,懂事地說:“媽,這里是京城,什麼東西都買得到,我什麼都不缺。蜂那麼重,你和我爸腰都不好,寄東西還得專程跑去幾條街以外的快遞公司。以后什麼都不要寄了。”
殷媽媽語氣嚴肅:“你這小娃娃,外面的東西哪有自家人做的放心。那些蜂都是你三姨娘家自己養的蜂產的,純天然,一點添加劑都沒有,好得很!”
“對對對,你說得對,媽媽給我的永遠是最好的。”殷心里容不已,拿老媽沒辦法,應承下來,附加一句膩歪歪的方言版撒:“還是老媽對我最好呢。”
張秀清笑了幾聲,繼續叮嚀:“媽媽跟你說,你去把快遞取了,把蜂給小梁們分點,再送一些給你們領導。你一個人在大城市,要會為人世。”
殷:“知道啦。”
掛完電話,梁靜笑著問:“阿姨跟你說什麼?”
殷:“沒什麼。就是說寄了老家的蜂過來,讓我分給你和小芙,再送一些給領導。”
“那你可得替我謝謝咱阿姨。”梁靜彎,邊說邊替殷收拾東西,純粹閑聊的口吻,譏諷:“不過說實話,人與人之間都是相互的,你對我好我才對你好。咱公司那些高層,一個個拜高踩低又沒幫過你什麼,這麼好的東西送給他們,還不如喂狗呢。”
人與人之間……
都是相互的。
梁靜的話語說者無心,殷這廂卻聽者有意。低著腦袋眸微閃,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沒有再說話。
*
傍晚回到樟樹巷,在小區驛站借了個小推車,將兩箱沉甸甸的蜂放上去,推著往家走。
一路思考糾結。
直至家門口,才咬咬牙心一橫,揪著頭發、無比嚴肅而鄭重地做出了一個決定。
決定一下,說干就干!
殷拿出手機,在通訊錄里找到一個備注名,進短信對話框,哐哐哐,敲字如下:
【費先生,上次熱搜的事,真的非常謝你。我媽媽從老家寄了蜂給我,我給你送一些過來吧?】
敲完讀一遍,覺得太啰嗦,刪。
再輸:【費先生,謝謝你幫我撤那個黑熱搜,我給你準備了一些蜂當禮,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方便,我給你送來。】
敲完讀一遍,還是不對勁,再刪。
刪刪敲敲,敲敲刪刪,就這樣往復數次之后,殷耐心耗了。索大剌剌直接打出五字箴言,摁下發送鍵。
夜空另一端,京城南部新區,在叢叢林立的萬千鋼鐵巨中間,鋪陳著一座中式園林別墅園區,由明清時的親王府邸直接改建而,占地數千坪,碧瓦飛甍,綠樹蔭。
棋室,四株金楠木支起一方雅致空間,裊裊煙霧升起,是耳香爐里焚著的龍涎香。
骨節如玉的指銜起一枚黑子,舉棋落定,再以白子博弈。
費疑舟臉冷沉,正要走下一步,余瞥見棋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
他拿起來。
短信箱里有一條新消息。
殷:【您吃蜂嘛?】
費疑舟:“……”
費疑舟靜了靜,指尖摁屏幕,回復電話那頭的姑娘:【吃。】
幾秒景,小姑娘的回復又彈出來:【我媽媽給我寄了兩箱蜂,我自己一個人要吃好久好久。您吃的話,我送您一箱?】
費疑舟再回:【好。】
*
樟樹巷公寓這邊,看著對話框里彈出來的這個“好”字,殷眼睛噌的一亮。
接了!
殷本來還苦惱,擔心以的他份財力,會看不上老家三姨娘釀的蜂,從而婉言相拒。沒想到就這樣接了?
心里開心,角也不自覺便揚起道弧度,興沖沖地繼續打字。
殷:【那您什麼時候有時間?給我發一個方便收貨的地址,我給您送來。】
這條消息發送出去,對方卻遲遲未再回復。
殷捧著手機瞪著眼,等了幾分鐘,料想費疑舟是忙其他事去了,便聳聳肩,拿起換洗洗漱去了。
夜漸深,月亮悄悄爬上了樹梢。
膝蓋的傷其實已經不太疼了,但殷怕傷口沾水,不得不格外小心。慢悠悠洗頭洗澡,慢悠悠干洗,慢悠悠打掃浴室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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