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說了沒事,那春杏現在必然還是平安的了。
只是他今日行事如此一反常態的周到,倒是讓晏遙更擔心起他的境來。
五皇子說是他親自向圣上請的旨意娶,他那時明明已經意識到長公主有問題,卻又為何還要這樣做,徒增嫌疑呢?
總不會真的只是為了助完心愿罷?
長公主是真的就像是一夜之間蒼老了,看向時,眼底再沒有過去的那種盛氣凌人,高高在上。
李玗與閑話幾句家常后,便屏退了眾人。
廳堂于是只剩下了他們四人,一時間皆沉默不言。
“姑母。”李玗輕喚了一聲,打破了這沉寂。
長公主聽他這一聲喚,神卻突然激了起來,太有幾縷青筋依稀可見。
站了起來,指著李玗厲聲道:“阿砮,你,你竟要舍我?”
李玗眸淡漠,并不回避長公主的目,指尖一下下地在案幾上敲著,沉緩著聲音開口道:“姑母,我們原本,便不是一路的。”
野心昭昭,苦心孤詣二十余年,妄圖奪下政權。
可他生來便是儲君,這萬丈榮,何須再去爭搶。
“呵!”長公主冷笑,“你當他還吊著這一口氣是為了什麼?為的便是能在兩眼一閉之前,替他心目中的麒麟兒鋪平了路!”
話說到這份上,已是什麼君臣綱常都不顧了。
當初選李玗,并非因他出正統,只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圣上廢太子之心由來已久,扶持他,是為了教他恩。
多番撮合他與晏蕓,也不過是為了將他牢牢綁在自己的船上,可誰知……
長公主口起伏劇烈,看上去是真的氣急了,指著晏遙,又對李玗說道:“你既娶了魏國公府上的人,事到如今,卻想與我撇清關系。阿砮,他,會信你嗎!”
與長公主的失態相比,坐在正東側的魏國公,神卻是異乎尋常的淡然。
他從容地品了一口茶,好似這里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一般。
李玗不言,指尖卻仍舊在案幾上敲著,整個廳堂便只剩下了這一個聲音。
半晌,他才回應道:“姑母,你是當真不了解他。”
他未曾抬眼,聲音卻沉著而篤定,長公主聽了,腳步不由自主地便趔趄地后退兩步,撞上了后的案幾,杯中茶水到震,便溢了些出來。
魏國公見狀,只是取了塊絹布出來,將桌面上的茶水細細拭了去。
由此至終,他都一言未發。
李玗收回了抵在案幾上的手,正了子,抬眸對著長公主又道:“陳彪行昨夜已然認罪伏誅,消息至多明日,便會傳回京城。”
聽到這個名字,長公主雙目瞪得滾圓,再無了平日里的半點風度。
咬牙看著李玗,愣了半天,才語無倫次地說道:“你,好,你……李玗,你會后悔的!”
第14章
李玗笑了。
他會后悔嗎?事實上,就連他也不知。
他只知道前年黃河決堤,致使數萬百姓流離失所,為流民,當地州、府、縣各級員卻無所作為。是不能作為,不想作為,亦或是不敢作為,無從得知,朝中亦無人關心。
現在看來,就連那救災的款項,也不知有多是明明白白進了百姓的口袋里頭。
只知去歲西南匪患愈演愈劣,朝廷幾次派兵鎮,都無功而返,反倒是助長了那些賊人的士氣,壯大了他們的野心。
如果一個國家連自己的子民都護衛不了,又何談民心?
流言漸起,可這消息卻穿不數萬座青山,穿不某些人的遮天之手,傳不到京城,更傳不到那位的耳中。
……
他只知道,闕國,如今已是憂外患,早已不復昔日繁盛。
如若此時再起兵戈,行那篡權奪位之爭,必然會引致更大的災禍。
至于他的父皇,是會趁此機會除掉他這顆“眼中釘”,還是繼續留著他,與徐家,與他五哥抗衡——他,也不過是在賭罷了。
他心里的勝算,其實本沒有那麼大。
也正因如此,他才為提前做了應對之策。
可在長公主面前,李玗深知,他不能怯半分。
他的姑母苦心經營這麼多年,即使陷僵局,也沒有那麼容易服輸。
果然,長公主角微,不知喃喃自語了些什麼后,又像瘋了一般地沖向了晏遙,手便想要揪住的領子問。
李玗見狀,先一步擋在了晏遙前,卻仍舊是不肯放棄,雙眼瞪大,目死死地盯著晏遙。
“你有辦法的!你一定有辦法的!”朝著晏遙喊道:“你既然有法子知道我與陳彪行會面之事,就一定知道些旁的!現在能救晏家的人便只有你了!阿遙,你還知道什麼,趕都說出來啊……”
說到最后,竟是聲淚俱下。
全然不記得了,晏遙的嗓子已然被毒啞,本說不了話,而當初的幕后主使者,正是。
長公主說這些話的時候,模樣像極了那些為了三分墻爭執的村野婦人,額頭上的皺紋也顯得愈發的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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