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親王笑得很銷魂,就這麼定了,找著了機會就手吧,要不憑他倆那積糊勁頭,耗得滿傷痕累累怕還是上不了正道兒。
第九十三章 九曲回腸
錦書捂著臉進了正殿,殿里的落地大熏爐里燃著安息香,一室靜悄悄的。定太妃乏了,由人伺候著上西暖閣歇午覺去了,是個甩手掌柜,莊王爺有跟前的近侍太監打點,萬事懶得過問。
偏殿的湘妃簾打了起來,司衾宮從里頭出來,錦書忙問太皇太后歇下了沒有。司衾宮搖頭道,“才剛還問萬歲爺來著,這會子要歇了,還沒安置呢。”邊說邊看的臉,“姑姑這是怎麼了?”
后面畫也出來了,掃上一眼全都明白了,三言兩語打發了司衾宮,對錦書哀聲說,“這是怎麼話說的,還上皮之苦了?”
錦書臉上神有些尷尬,畫又道,“你也甭覺得掃臉,咱們做奴才的挨個打算什麼,只要主子消了氣就是大造化了。老祖宗這會子在榻上歪著呢,也不說話,我知道九是在等你回來,你進去肯定得有一番說頭,仔細著吧!”
錦書應了聲,畫看的臉,問還紅不紅。畫上帶著盒的,忙給頰上撲了些,又拿帕子拭了拭,一面絮絮叨叨的說,“你哪里得罪了那位佛祖?才剛聽小太監說萬歲爺震怒,怕是要轟塌了天,咱們還擔心來著,果然應了驗,竟指派人打你!不是我說,萬歲爺最知道宮里的規矩,打宮怎麼能上臉呢?況且你又是慈寧宮的掌事兒,誰上這個手?是吩咐李諳達嗎?他李總管真是得勢,轉臉就不認人的東西,也下得去那手!”
錦書知道誤會了,連忙擺手道,“你別混猜了,不是李總管打的。我惹萬歲爺生氣,是我自己賞的。”
畫聽了直翻白眼,嗔道,“你可真,哪有你這樣的?還學上太監了?死心眼子,也不知道留點力道,下手真夠狠的!”
錦書訕訕笑了笑,這時塔嬤嬤掀了膛簾子探出來,看見臉上的指印一愣,也沒問為什麼,只道,“回來了?老佛爺等著呢,快進去吧!”
錦書哎了聲,在畫手上一拍,低低道,“你上值房里去吧,咱們回頭再說。”言罷整了整春袍子進寢宮里去了。
太皇太后歪在大迎枕上,兩眼茫然看著天花上的彩繪出神,錦書心里沒底,著頭皮上前請雙安,說“老祖宗,奴才伺候您安置。”
“不忙,咱們娘兒們說會子話。”太皇太后坐起子,不經意瞥見臉上的傷,沉聲問,“這是怎麼回事?誰弄的?是皇帝?”
皇帝命掌,這丫頭就不能留下,得開發了,或慎刑司論罪,或務府除籍攆出去,怎麼還能進來當差呢?太皇太后看了塔嬤嬤一眼,塔嬤嬤搖了搖頭,意思是并未見有前太監司押,想是還有別的緣故。太皇太后抿著看錦書,等回話。
錦書蹲了蹲道,“老祖宗息怒,是奴才自己給自己掌的。奴才說話沒留神,惹怒了萬歲爺,奴才知錯了,求老祖宗恕罪。”
太皇太后嘆了嘆,左不過是小兒鬧別扭使子。一個是犟頭,一個是滿肚子的心事吐不出來,一邊守規矩知進退,另一邊恨晤不熱,難免懊惱煎熬,兩下里撞上了,還能有什麼好事兒!
“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平日里謹言慎行,我都看在眼里。你們萬歲爺非比尋常,在他跟前尤其要仔細,踏錯了半步,不單是皇后主子不饒你,連我也不能饒你!”太皇太后冷著臉道,“你可聽明白了?”
錦書是一千一萬個明白,這話不必誰說,心里明鏡似的。趕跪下磕頭,“老祖宗教訓的是,奴才定然時時牢記于心。奴才敬著萬歲爺,不敢有半分逾越,請老祖宗放心。”
太皇太后憂郁的靠在榻圍子上,春日的暖照進來,一點也不覺得舒心,倒像渾泡在冰碴子里似的。被這件事攪得心神不寧,皇帝這趟春巡回來,以往的老早就拋到九霄云外去了,說的話,辦的事,愈發的人寒心。對著皇后也沒什麼好臉子,只怕還因著查抄的事恨。這麼下去早晚要出事,錦書留著勢必是個禍害,可現在要手已經晚了,殺不得,打不得,否則宇文家就要出第二個高祖皇帝了。
太皇太后思量著打個寒噤,還有太子,那楞頭小子也難對付,爺倆一樣的倔,誰要了錦書,他不來拼命才怪!太皇太后細細打量眼前垂手侍立的丫頭,料理不值什麼,只是上牽著兩條命,萬一有個好歹,這風險誰也承擔不起。
“錦書啊!”太皇太后拉著長音喚了一聲,“里頭的人都我打發出去了,眼下只有我和塔嬤嬤。你老老實實和咱們說實話,你對大英,對皇帝,還存著多恨?”
錦書惶惶不安的伏在地上,聲道,“回老祖宗的話,奴才不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頭,請老祖宗明鑒。”
太皇太后搖了搖頭,“你恨我也不怪你,畢竟咱們搶了你家的江山,殺了你慕容家滿門,害你從堂堂的帝姬淪落到做雜役做宮的地步,你恨是應當的。我和你明著說吧,你們萬歲爺瞧上你了,想來你心里也有數兒,他和你說了掏心窩子的話沒有?你倆在一起,你主子多也有些出格的舉吧?這沒什麼,爺們兒家,一個人,就想著要親近,往小了說是本,往大了說是人倫,連圣人都說‘食也’。務府記的檔上清楚的寫著,打年下起,皇帝是夜夜‘去’,做了兩三個月的和尚,我料著,也是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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