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玄景瞅著他們面,滿不在乎的靠在椅背上,挑眉道:“青川知州段國梓是個實誠人。當日他提了此事后,朕便令他而不發,承諾他侯爵之位,賞下黃金千兩,只他縱容流匪,管好自己家門口的事,不許向外走一風聲——他辦的確實好,也是個膽子大的,連傅沉歡公信問他,他都沒有說實話。”
黎玄景眼珠微微轉了轉,笑道,“這段國梓第一次面圣就送給朕這麼大一個禮,朕廢了好大力氣,捂這麼久,那邊也該氣候了吧。”
應斜寒眉頭皺,低喝一聲:“陛下!”
黎玄景面驟然冷下來:“怎麼,你有何不滿?”
他年紀雖小,但驟然變,已有威。
滿室寂靜,大段大段的沉默。
氣氛變得更加劍拔弩張,仿佛呼吸之間都有繃的力。
應斜寒靜靜道:“陛下不該學攝政王那樣的手段。”
黎玄景惡意十足的一笑,“也許朕不是學,是生來如此呢。”
“陛下不是這樣。”
黎玄景更要笑噴:他是什麼樣,他應斜寒怎麼知道?
側頭冷靜了會,黎玄景收了笑意,揮揮手:“你們都下去吧,應斜寒留下。”
所有人都離開后,黎玄景微微挑眉,往椅背上懶懶一靠。
“你說朕不該學傅沉歡的手段,那朕倒想問問你,只憑善良忠厚,可否能殺的了傅沉歡?如果可以,朕便是再惡心,也會良善到底的。”
應斜寒緩聲:“傅沉歡只求快,可陛下比起他有大把的時間,陛下不應該圖快。”
黎玄景一哂。一開始只是低低的笑,而后聲音越來越大,笑容里十足偏執瘋狂:“好吧,其實朕也并非完全因為著急。應大人,朕跟你說句實話。”
“傅沉歡的鐵手腕不好麼?朕覺著沒什麼不好。雖然你算是朕的太傅,好像教了朕許多東西,但實際上,”他一攤手,“那些都毫無用,只會把人越養越廢罷了。”
“最后呢,朕卻是在攝政王耳濡目染的教導下,學到了更多、更有用的東西。”
黎玄景懶洋洋地說,“攝政王雷厲風行,行事狠辣冷酷,朕很欣賞。當有一個機會出現在面前,朕為何要左右顧慮?為何不能將它利用到底?”
“他不要名聲,您確該要名聲,”應斜寒低聲道:“陛下縱容匪患災,苦的是萬千百姓。”
黎玄景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應大人,你真不像是我皇姐的學生……不知為何,這種話朕聽得多了,偏從你中說出的最是好笑。”
應斜寒沒理會他的取笑,“陛下,您縱容匪患,無非是想等氣候大,無人可收拾殘局,只得由傅沉歡親自出面。可是任憑那些禍匪再兇悍,在龍州軍面前也都是不夠看的角。傅沉歡不過折騰一趟罷了,想讓他傷筋骨,那是絕無可能的。”
黎玄景搖頭,“朕沒那麼天真。”
他承認,他不如應斜寒沉得住氣慢慢圖謀,他懶得想那麼多,“你不必問了,這一趟青川之行沒那麼好走,朕要他傅沉歡,有去無回。”
……
羅真進來的時候,傅沉歡正靜立在墻邊,看著墻上掛的巨幅地圖。
他容十分安靜,纖長睫羽低垂,如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卷,姿容絕代,無人可比擬其風華。
目認真沉靜,琉璃一般明凈的眼眸注視良久。
羅真看了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欣道:“王爺現在已經不必靠手了嗎?這地圖——您似乎能看清楚?”
傅沉歡頷首:“看個大概。”
“多虧了小郡主,這真是……總算蒼天開眼。”這麼多天,羅真漸漸接黎諾活著的事實,每每想起,總覺得欣喜。
聽人提起黎諾,傅沉歡不覺含笑:“諾諾待我極好,羅叔,此前我擔心過的事,都只是毫無道理的憂慮,累的你也與我一同擔心。”
他說起這些,邊笑意一直沒有放下。
羅真明白,此前傅沉歡心中的負擔他也記掛很久,生怕安王了他們兩人之間的齟齬。但看他此刻這副模樣,心中開懷:“那是因為你們曾經兩心相許,即便失憶,也沒有忘記對你的心。想來假以時日,將安王府的事慢慢告知,知道自己的父母不僅不曾善待他,甚至要置于死地,也不會責怪你的。”
話雖如此,傅沉歡的笑容還是淡了些,低低嗯了一聲,“日后尋得機會,我會講給聽的。”
羅真點點頭,目又移到地圖上。
“青川的匪患,您打算親自前去?請恕屬下說句不該說的,這皇座上的小皇帝與他父親相比,可有分別?”
傅沉歡道:“自然有,他們二人有天壤之別。”
“……什麼?”
“黎玄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傅沉歡略一勾,“他不貪圖榮華,也從未耽于聲。草菅人命不是他的目的,他只是想殺我。”
匪患不足為慮,卻不知黎玄景布下什麼樣的天羅地網等著他。
羅真恨道:“狼心狗肺。”
傅沉歡淡聲道:“立場不同,看法不同,沒什麼可抱怨的。況且,我也沒為他做過什麼。”
“只是他到底年紀小,手段剛卻也稚,城府一道還是淺了些。”
羅真沒覺得黎玄景城府不足,他看這小皇帝簡直長了八百個心眼,“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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