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故意說得晦,端太后也聽懂了。
但素來膽怯,在娘家時不得寵,宮也不得熙帝喜歡,后來帶著元尚乙更是被李桑若反復打,習慣了逆來順,忍氣吞聲,平常更是半點主心骨都沒有,遇到麻煩事便想逃避。
“由著他們去吧,哀家也管不了什麼……”
徐永把頭垂得更低一些,“太后……”
尖細的嗓音里帶著幾分著急,“你不為自個兒想,也要為陛下想啊。”
端太后抬眼看著他。
徐永道:“陛下天真,要是當真哪天突發其想要換一個母親,太后殿下可怎生是好?”
端太后怔忡。
全天下人都知道不是皇帝的生母。
“天家之事,豈能兒戲?這母親是說換就能換的嗎?”
“話雖如此,可眼下……”徐永聲音得更低一些,“雍懷王手攬大權,莫說陛下被哄到自己愿意,就算陛下不愿意,他也有辦法讓陛下重新認母……正如,全天下人都知加九錫是為何故,他仍然敢,太后還不明白嗎?雍懷王他啊,就等一個機會,一個借口了。”
端太后愣愣地看著他。
當初們母子在白馬寺相依為命,是雍懷王托舉上位。
“王爺真會如此做?”
徐永苦笑,“太后殿下最近不是常讓翰林講古今帝王將相的故事嗎?聽了這麼多,奴以為,殿下心里,該有判斷。”
臣子勢大便不甘為臣。
君王失勢,便只能禪讓保命。
從古到今都是如此……
“命。都是命。”端太后張地扣自己的手,喃喃著搖了搖頭,“萬般皆是命。親生父母不疼惜,丈夫不喜歡,親手養大的孩子,也不肯親近哀家……若當真有那一日,也是哀家命該如此。”
“殿下糊涂啊!”徐永幽幽嘆息,眼里滿是著急的樣子,“陛下才七歲,他能知曉什麼?旁人有心設局,莫說一個七歲的稚子,睿智如雍懷王,不也被哄得團團轉嗎?”
端太后蹙眉,“你是說……王妃也欺騙了雍懷王?”
徐永點頭,看了林史一眼。
“太后您是知道的,當初陛下去花溪村養病,就是王妃一手包辦,讓太后不得不為陛
下的子著想,向妥協……這等縝心思,雍懷王豈不著的道兒?”
端太后眉頭不假思索地向上揚起,“你也無須危言聳聽,王妃再是猾,也只是一個妙齡子,能有多大能耐,將雍懷王玩弄于掌?夸大了。”
“王妃可不是普通人,說不定,本……就不是人。”
徐永冷的聲音用他略微尖啞的聲音傳出來,聽得人骨悚然。
端太后子一抖,下意識繃直了腰,“不是人,那是什麼?”
徐永道:“奴托人去問過,在南齊有一個說法,馮氏命帶災星、妖孽轉世,三歲便能出口預測震驚世人的并州之戰,致謝獻將軍全軍覆沒……”
又道:“馮敬廷可是的親生父親,哪有生父把兒往火坑里推的?太后回頭一想,馮敬廷將其獻與大王,是不是存了不可告人的心思?還有,大王素來奉行祖宗之法,從未越距。可為了王妃,一再破例不說,還打破了子不為的法度,這是尋常人能做到的嗎?”
徐永一樁樁為端太后梳理。
聽一句,端太后駭一下,臉都變了。
“這麼說來,雍懷王妃果然古怪。”
徐永微微瞇了瞇眼,做出一副恐怖的表。
“說不定是施了什麼妖法,迷大王,迷陛下——接下去想必就要幫著南齊,毀掉我大晉基業了。”
端太后心里涼颼颼的,手帕都絞了。
“我就說,世上怎會有如此貌還如此有才的子呢,難怪,難怪啊……皇帝子孤冷,最不肯跟人親近的,為何獨獨就親近了……這世上,果然有妖乎?”
自言自語般說完,端太后突然抬頭,死死盯住徐永,“那我們還不趕告訴雍懷王,還在等什麼?”
徐永一愣。
他似乎沒有想到說了這麼多,太后想出來的法子,居然是這個。
“不能說啊,殿下。”徐永苦口婆心,“雍
懷王為其所迷,我們說王妃不好,他聽不進去便罷了,說不準還會把我們視若仇敵。這個事,萬萬說不得。”
端太后讓他說得焦灼起來,愁眉不展地問:
“那可如何是好?難道就任由興風作浪不?”
凡事都拿不定主意。
徐永凝重地道:“為今之計,最要便是說服雍懷王。奴以為,只要拿出證據,證明王妃迷陛下,與南齊皇室有染,對雍懷王存有不軌之心,此局可解……”
端太后眼睛一亮,著急道:“那你快差人去查啊,一定要找出證據來,以免陛下和王爺其蠱……免我大晉江山毀于一旦。”
徐永低頭拱手:“喏。”
-
除夕這天,西京氣候突變。
寒風呼嘯般刮過城池,冷得鉆心地涼。
裴府難得團聚,新掛了花燈,五六地裝點院子,然后準備了盛的吃食,準備一家人守歲。
午時許,敖七帶著新婦來了府上,阿左和阿右兩個看到哥嫂,得跟什麼似的,房前屋后地瘋跑。
孩子的歡呼,最有年節的氣氛。
馮蘊特地招呼了茶水和果點,笑地張羅。
阿米爾沒有想到裴府不僅有各種沒有見過的點心,這時節還能吃到新鮮的水果,驚訝得合不攏,一連說了好幾個舅母千歲……
興起來像個孩子。
這個年紀,也本來就是孩子。
敖七皺著眉頭,嫌棄地看一眼。
馮蘊卻笑著給了一個大大的凍梨,又讓阿左和阿右帶新嫂嫂去點炮仗。
阿米爾玩得盡興。
一直到黃昏,裴媛見他們小夫婦還沒有要走的意思,自己著急起來。
“弟妹。”把馮蘊拉到一側,“你去問問,他們何時回府?”
馮蘊怔了怔,笑瞇了眼,“長姊為何自己不問?”
裴媛頭往外看一眼,撇,“我要去問,兒媳婦還以為我嫌棄,不知要怎麼想呢。”
零星的炮仗聲不時從庭院里傳來,
伴著兩個小孩子和阿米爾的尖聲。
在蒼巖山,阿米爾從來沒有放過炮仗,沒有見過焰火……
馮蘊聽著那喜慶的聲音,笑道:“那長姊何必問呢?他們想留下來跟母親一起過年,那就留下吧。”
裴媛眉頭揪在一起,“不好。再怎樣,小七也是姓裴的,阿左和阿右我已帶在邊,再留下小七夫婦,說不過去……”
馮蘊勾,“長姊是不舍得敖相獨自一人過年,太過凄涼?”
裴媛沉下臉來,“他有兩個如花小妾,凄涼什麼?我是怕旁人說話不中聽,掃了阿父的臉面,更怕旁人說我弟弟,仗勢欺人……唉你是不知,那些人的里,什麼都說得出……”
馮蘊看蹙眉撇說得嚴肅,有些忍俊不。
正要相勸,背后突然傳來敖七的聲音。
“是阿父讓我們來的。”
他慢慢簾進來,也不知聽了多久,面有些凝重,目飛快地掠過馮蘊的臉,沒敢停留,然后低下頭,朝二人抱拳一揖。
“阿父說,母親生養我不易,當孝敬母親,過年時節,也應當留在母親的邊,共敘天倫。”
“哼……”裴媛沒好氣地道:“裝什麼好人?當真顧惜我,又怎會做出那等爛事來?這是老了老了,怕往后彈不得,小妾會拿他的錢跟野男人私奔,這才想找我這個冤大頭回去伺候他呢。”
敖七沉默。
氣氛尷尬地凝滯一下。
馮蘊看看他母子,左一下,右一下。
見母子僵持著,輕笑著打圓場。
“過年嘛,在哪里過都是過,小七都來了,阿姊你也別想太多,開開心心的啊……”
聽到的話,裴媛這才斂住表,勉強出一笑來。
“那你們就留下吧,回頭記得叮囑你那新婦,行事穩重些,不懂的規矩,要早些學起來,別落了笑話……”
敖七拱手,“是。”
他聲音未落,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尖。
比方才更尖更細也更可怕……
敖七變了臉,下一瞬已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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