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桉半降車窗，夾著煙的手款款搭在那，骨節分明，長指隨意抖了下，燃盡的煙灰便落在了地上。

他靠著椅背，吐了口煙霧，白的煙圈不斷騰升，他那張臉在煙霧繚繞中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那雙眼睛寡淡，幽深，看不穿。

許抒愣了下，總覺得他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沒辦法再跟自己記憶裏那個人聯係到一起。

或許，父親說的對。

人都是會變的，又或者是這些年自己的臆想給他加了層濾鏡。

邁開腳步，跟上了程斌。

盛之綏剛運行完一個安保程序，熬了一夜才剛補覺醒來，了個懶腰就看見周平桉坐在車子裏出神的看著前方。

他順著周平桉的目看過去，隻看到一個人纖瘦的背影消失在右邊樓房。

他走過去，搶過周平桉手裏夾的煙，也不嫌棄，擱在裏猛地吸了口，“你小子不是戒煙了？怎麽又墮落了？”

“咳咳咳咳…這是從黑市上買的？”盛之綏覺得這煙像是國產的，來了興致，細細端量那半煙。

周平桉難得不跟他計較，應了一聲。

“剛才我眼花了？怎麽看著程斌的小子領著個人進了東邊大樓？聽說維和醫療隊從阿爾及爾趕過來支援咱們，那人也是？”盛之綏沒有煙癮，吸了兩口就扔在地上踩滅了。

周平桉不多談，下車冷淡地應了句，“嗯。”

盛之綏突然靈一現，想起了小姑傳給他的那張照片，報道的不就是阿爾及爾維和醫療援助小隊支援某醫院的事嗎？

時間線也剛好對得上…

那張照片裏，有個漂亮的人讓看上去無無求，無悲無喜的周平桉分寸大失。

所以…剛才那個人就是照片裏的那個人？

“喂，照片裏的人是吧？”盛之綏邊浮起一抹笑意，衝著男人離開的背影喊道。

果然，他停住了腳步。

周平桉沒有回頭，停了一瞬，最終徹底消失不見。

——

了夜，院子裏漸漸熱鬧起來，幾個人高馬大的小夥子從倉庫裏搬出了張梯子，特意尋了照明燈，在院子裏扯上電線，院的四個角落全都張燈，照得營地錚亮。

醫療隊一行十二人，隻有三個生。

其中一個，還要比們都年長些，約莫三十一二歲，年前剛在國和多年長跑的男朋友結完婚。

們三個生理所當然地被分到一間宿舍，馬科的水源要比先前駐紮的地方充沛些，日常使用不算難題。

許抒坐了一夜的飛機，可人卻神的很，匆匆衝了個澡便出來幫助大家準備晚上的接風宴。

沒有吹頭發，隻是簡單的用巾了，漉漉的卻也不至於滴水，才洗過澡，一張幹幹淨淨的臉沒用任何化妝品，見人就抿著笑。

營地裏的半數小夥子還都是單，一窩蜂地湊上前獻殷勤，許抒知道他們沒有壞心，並不害怕這過分的熱，沒一會兒就和大家了起來。

乘著月和星空，院子裏亮堂堂，四五張方桌拚湊在一起，後廚特意準備了些吃食招待初來乍到的維和醫療小組。

條件有限，但他們還是盡心招待。

抓了四隻他們喂養的，大廚摘了些鮮紅的辣子，放在鐵鍋裏熱油炒，原原味的香氣，讓人聞了忍不住流口水。

旁邊還有幾盤小菜，都是從他們自己種的菜園子裏摘的，食材幹淨衛生，做法也合國人的胃。

“原本是想弄點咖喱拌飯，但在這邊吃中餐的機會不多，往後參與救援工作，當地政府會發放盒飯，到時候你們就會更加想念中國菜。”大廚也是維和士兵中的一員，隻不過擅長烹飪，漸漸地就被大家弄到後廚做飯去了。

許抒和另外兩位同事幫著打下手，蒸出了一鍋白白胖胖的饅頭，樣子不算多好看，但也讓人吃的讚不絕口。

隻是有件事讓覺得不太舒服，坐在自己對麵的那個陌生男人總是有意無意的打量。

不是冒犯的打量，那眼神也並沒有讓覺得不適，隻是好奇，難道他認得自己？

許抒正回憶著，心不在焉的吃著飯，用筷子夾起了一塊紅辣椒沒留心吃進了裏，被嗆辣的那瞬間紅了臉，不止休地捂著咳嗽。

盛之綏連忙擰開了瓶礦泉水遞到手裏，要不是隔著一張桌子，他甚至都敢直接上手幫忙拍背順氣。

來不及道謝，連忙喝水止辣。

旁邊的人都看向，有關心吃辣椒被嗆到的，還有想要看遞水這一曖昧舉的熱鬧。

“欸…”幾個士兵開始起哄，畢竟盛之綏這人平日裏可是心高氣傲，可不曾像這樣照顧人。

許抒喝了半瓶水才勉強止住辣，紅著一雙眼睛跟人道謝。

他一直打量自己，當然也會在第一時間遞上一瓶水。

“客氣。”盛之綏笑笑，也沒辜負別人看熱鬧的心態，當真裝模作樣試探地問道，“實不相瞞，見到你第一眼就覺得有點眼…”

他還沒來得及把戲演全，肩膀就被人拍了下，“吃好了嗎？不是說要帶我去看一下你新跑的代碼？”

還以為他不會來，畢竟他想躲遠遠的。

許抒雙手捧著那瓶礦泉水，小口地飲著，卻不敢抬頭看他一眼。

盛之綏點點頭，還不忘把戲演全做足，“行吧，那咱們改天再敘舊。”這話是對著許抒說的，轉對著周平桉挑釁地眨了眨眼。

他們走遠了，許抒也借口離席，一個人爬上了後院的卡車，坐在車篷裏看星星。

馬科的星星格外亮，北京霧霾天氣多，雲層深厚，即使是再偏僻靜謐的地方，也難得一見這樣好的星空盛景。

吹著風，靠著車仰頭看天數星。

“有些事，強求不來。”

十八歲生日，許了一個願。

這些年，把每年的生日願都許給了一個周平桉的男人。

起初，

“我要周平桉，快快樂樂。”

後來，他維和

願變了——

“我要周平桉，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