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于氏離開,容氏就一直沉默寡言。
玉如在一旁睡著了,就一直盯著玉如看,不知在想著什麼,眼睛定定地出神。
漪如被陳氏帶回院子里,跟弟弟嚴楷一起用膳。等到吃完了走回來,發現容氏仍是那副模樣。臉上雖然平靜,卻怔怔的,沒有一喜。
自是知道在想什麼,思索了好一會,終于定住神,走到面前。
扯了扯容氏的袖子。
容氏回頭看著,眼神卻仍舊有些飄忽,似心不在焉。
“母親。”漪如著,“你可是在想方才那叔母說的話?”
容氏的目了,隨即道:“胡說什麼,我能想說的什麼話。”
“說要母親給父親納妾。”漪如毫不避諱,道,“母親心中如何想?”
“你知道什麼是納妾。”容氏淡淡道,“大人的事,小莫總來摻和。”
漪如卻不依不饒,瞪起眼睛,急道:“母親切不可讓步。我們一家人過得好好的,非要拉別人進來做甚?什麼南侯什麼叔母,他們哪里是為母親著想,不過是想給母親添罷了。無論他們說什麼,母親也只可當那是耳旁風……”
“又來胡鬧!”容氏終于有了惱,目嚴厲,“從何學來的瘋言瘋語?我當真是太驕縱你了,由著你這般無法無天。”
說罷,轉向一旁的侍婢,道:“去祠堂里將家法請來,我要打手心。”
那侍婢嚇得定定站在遠,支支吾吾,不敢答應。
“打什麼手心。”這時,嚴祺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我上次都打過了,聽話了麼?”
容氏一怔,向門口。
嚴祺走了進來。
他看了看屋里,目在容氏臉上轉了轉,未幾,看向漪如。
“將君帶回房里去。”他對侍婢吩咐道。
侍婢連忙應下,將漪如帶走。
房里只剩下嚴祺和容氏二人,他們相視著,從對方眼里看到重重心事。
“方才那崇郎家弟婦來看過你?”嚴祺走到床邊坐下來,問道。
容氏應一聲,道:“叔祖和崇郎一家都回去了?”
“回去了。”嚴祺答道。
說罷,二人之間又是一陣沉默。
“靜嫻,”嚴祺開口道,“若有人跟你提起納妾之事,你不必答應,我也不會答應。”
容氏著他,目微。
“為何?”問。
“我們已經有了阿楷,高陵侯府不會后繼無人。”嚴祺道,“且我們還年輕,以后還會有兒。我不像叔祖,總想著越多越好。于我而言,有便是了,多也無益。我們好好養育自己的兒,讓他們長大人,這一輩子也就這麼滿足了,還有何求?”
容氏卻抿抿,道:“可我若是再生不出來了呢?你們家三代單傳,你父親在世時,曾跟我說,你們家這一支能否開枝散葉,都在我上。”
說著,的眼圈倏而變紅。
“你可記得阿楷前兩年出的那場水痘?發熱不止,命懸一線。我那時就想,若他沒有了,我又再生不出兒子,豈非就了罪人……”
的聲音哽咽起來,拿過一塊帕子,低頭拭淚。
嚴祺忙道:“好端端的,胡思想什麼?說什麼沒不沒的。阿楷如今好好的,寺里的高人都說了,他會長命百歲。”
“那些人只想得你的賞錢,什麼好話說不出來。”容氏嗔他一眼,靠在囊上嘆口氣,幽幽道,“你不明白。我帶著漪如他們去別人家里做客時,又多不自在。別的人家,哪怕遠比不上我們的,家中也是兒群。”
“跟他們比這些做甚。”嚴祺嗤之以鼻,“他們家中出過皇后麼?跟圣上沾親帶故麼?兒要嫁太子麼?一群天家的腳都不到的人,豈值得你神傷?你日后聽到誰在你面前怪氣說什麼子嗣不子嗣的,就讓他到我跟前來,我親自理論理論。”
容氏瞪他一眼:“你堂堂高陵侯,圣上面前的紅人,誰敢在你面前說不是?就算在背地里,他們也只會說我。什麼攀高枝,什麼悍妒,我都知道。”
嚴祺勸道:“誰人背后無人說。便是圣上,你以為天底下也人人說他好話麼?想開些,在乎這些還如何過日子。”
容氏看著他,幽幽嘆口氣:“你不會明白。我與你不一樣。文吉,我家中不過一介商賈,論出,天然便矮了別人一頭。我知道你不介意,可在別人看來,我嫁給你便已經是錯。那麼就算我拿出十分氣力,做得萬事周全人人夸贊,那也是我應該的。便是這想開二字,余地也。”
這話出來,嚴祺無言以對。
當初他為了娶容氏鬧出的風波,至今還在被人提起。他知道,在許多人口中,他是個離經叛道的不孝子,而容氏則是個心機深重的妖婦,哪怕容氏這些年勤勤懇懇持外,知書達理,也是無濟于事。
容氏看著他沉默下來,繼續道:“文吉,叔祖說的也并非沒有道理。我仔細想了想,納兩房妾進來,一來能生養兒,二來也能幫我管管這個家。到時,不僅家中熱鬧些,漪如他們手足多了,日后也好有照應。”
“照應什麼。”嚴祺嗤之以鼻,“叔祖提給我納妾,也不是今年才提,他懷著什麼心思,你還不知道麼?”
“我自是知道,故而納妾也不必按著他的意思去找。”容氏道,“只要你喜歡,又和善的,都可收到家里來……”
“越說越不像話。”嚴祺皺眉,打斷道,“我喜歡誰去?我在外面有沒有人,你還不知道麼?”
容氏的了,頃,狠下心來,道:“你不必瞞我。那日你去宋廷機的生辰宴吃酒回來,是何人作陪?那日的裳我還收著,口脂印有好幾,你要看麼?”
嚴祺看著,瞠目結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他即刻想起了那些宴上陪酒的艷麗子。雖然他一開始就不讓們靠近,還將們摒退了,但那酒越喝越多,醉了之后,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想來,那什麼口脂印,就是后面蹭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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