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侯的妻舅鐘祥一早就到了南侯家中,點名要見南侯的兒子嚴佑。
鐘祥的長姊鐘氏,出南大族,是南侯元配。四十多歲的時候就故去了,留下三個兒子。
其中最小的兒子,就是嚴佑。
嚴佑昨夜與人飲酒到半夜,還在夢里就被家人起來,得了消息,匆匆趕到堂上。
鐘祥在京中做。為舅父,他在這一眾外甥眼中向來嚴厲,聽到他突然到家里來,還要見自己,嚴佑到一陣不妙。
果然,當他看到鐘祥的時候,見他一臉沉,嚴佑知道自己大約又要被訓斥。
嚴佑瞥了瞥南侯,只見他喝著茶,面上什麼表也看不出來。
“舅父來了。”嚴佑只得賠著笑,向鐘祥行禮,“外甥見過舅父。”
鐘祥看著他,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聲。
“你干的好事!”他說,“我從前就說過,世家大族子弟,縱然私行了些檢點,識時務卻斷不可。你向來行事荒唐,我也懶得管你,可你竟愈加不知收斂,莫不是要氣死我?”
嚴佑聽他沒頭沒尾地罵一頓,愣了愣:“舅父莫非是說我那新納的妾侍?那事是跟人起了些糾紛,不過都擺平了,也不曾驚府……”
話沒說完,鐘祥啐了一聲,道:“誰管你那些烏七八糟的臟事?我問你,你可是將高陵侯名下的田地拿去賣了?”
嚴佑的目一閃,眼珠子轉了轉,干笑道:“這事,舅父怎知道了?”
“我怎知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鐘祥道,“我好不容易回鄉一趟來祭拜祖宗,就聽人說起這事來!你怎如此大膽,平日里在鄉中胡作非為不說,如今竟連高陵侯的東西也敢!”
提到嚴祺,嚴佑出不以為然之,道:“舅父也太小心了些,那些鄉人族人,素日里就盯著些蒜皮碎,值得理會什麼?高陵侯的那些田地,是他們家太公許給學塾里的,這麼多年也一直在學塾。外甥不過是近來手頭了,借來用一用。那可不能算賣,我跟人家說好了,只是用來先抵著債,日后得了錢,還能贖回來的。高陵侯怎麼說也是我們家的旁支,在族里見了我和父親都要行禮,有尊卑在,諒他也不會在意。”
鐘祥冷笑一聲,沒理他,卻看向南侯,道:“君侯的意思,也是如此?”
南侯緩緩喝一口茶,放下茶杯:“這事都是他辦的,我不知曉。”
“我今日要回京了,到府上來也就是勸一聲。”鐘祥道,“既然那侵占田產之事確實,你們也不必找那許多借口,無非就是覺得高陵侯如今沒落,好欺負罷了。你們在南,消息閉塞,我來這里,就是要告訴你們,高陵侯如今可謂重整旗鼓,不是你們惹得起的。”
南侯道:“你說的是嚴楷當上了羽林將軍之事?我昨日已經知曉了,不算得什麼。”
“那你們興許還不知曉,就在前幾日,圣上給長沙王世子和嚴君賜了婚。”
聽得這話,南侯父子皆出錯愕之。
“賜婚?”南侯道,“你是說,漪如要嫁給長沙王世子?”
“我難道還騙你們不?”鐘祥道,“如今,高陵侯就要跟長沙王做親家了!我話已至此,其中意味,你們自己掂量。”
說罷,他告辭而去。
南侯父子面面相覷,各是狐疑。
尤其是南侯,他坐在榻上,須沉,一雙的眼睛轉個不停。
“舅父可真會嚇人。”嚴佑干笑一聲,道,“他兒嫁給長沙王世子怎麼了,就算是嫁給長沙王,當了個王妃,難道還能管上天不?”
話沒說完,南侯的眼睛已經瞪過來。
“你以為長沙王是什麼人?”他訓斥道,“怪不得你舅父說你不識時務。莫說朝中有長王黨,就算是圣上,里對長沙王忌憚至極,面上可是客客氣氣,什麼事都要賣三分面子。我早教你遠離那些狐朋狗友,飲酒賭錢,好好經營家業是正經,看你都做出些什麼?”
嚴佑愣了愣,道:“那時我向父親借錢,是父親說沒錢,還說我管著學塾,讓我自己往學塾里想辦法……”
“住口!”南侯指著他罵道,“敗家子!你現在就去將那些地契都拿回來!”
嚴佑苦著臉:“我哪里有錢,父親不若……”
南侯一揮手:“我無錢!你自己惹出來的事自己收拾!”
嚴佑還要說話,突然,一個仆人跑了進來。
“君侯!”他說,“有人拿著地契,到學塾里要地來了!”
南侯父子皆是一驚。
“孽畜!”南侯對嚴佑罵道,“你不是說那地契押著麼!”
嚴佑忙道:“我說讓他們寬限些日子,也不知他們竟如此不講面,就來收了!”說著,他有些慌神,跪下來,“父親!還請父親為兒子做主,拿些錢來,幫兒子了了此事吧!只要三十萬……”
南侯恨鐵不鋼,重重地“哼”一聲。
“我方才說了,錢我是沒有的。”他說。
嚴佑神不定:“那……”
“抵了就抵了。文吉在長安,未必知道此事。”南侯心一橫,道,“他們家不是又有起了麼?若真是那樣倒也好了,越是富貴才越不會在乎。想當年,他們家太公將那五十頃地給學塾之時,眼皮也不眨一下。我就不信,他敢顧不得臉面,竟來討要。”
嚴佑聽得這話,面上一喜,道:“父親英明!”
南侯還待說話,卻見又一個仆人跑了來。
“君侯!”他氣吁吁,道,“高陵侯……高陵侯來了,派人來請君侯和公子去學塾一趟!”
父子二人又是一驚。
“高陵侯?”嚴佑忙問,“你莫不是聽錯了?”
“不曾聽錯,就是高陵侯!”仆人道,“他到學塾去了!正好與那些來收田地的人對峙!來人說,如果君侯和公子不過去,他就要過來,在府里當著宗親們的面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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