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文錫看著漪如,聽方才的稱呼,也明白了的份。
他早聽說嚴祺的長,從前是差點做了太子妃的,但神神,就算是南的族親們,也甚有人見過。沒想到他今日來一趟,竟是開了眼。
不過常文錫雖然不知道漪如問這話何意,但也并不慌,道:“確是如此。”
漪如又看向與嚴祺坐在一起的幾位老人,道:“敢問諸位長輩,這些田土,原本是我曾祖父到了學塾里,用作資助族中子弟學業,故而契書一直存在學塾之中。此事,也確切麼?”
老人們相覷,亦不知其意,只答道:“正是。”
漪如冷笑一聲,向嚴祺道:“既如此,這契書無論是如何到了當鋪手里,都必是失竊無疑。我等在此爭論許多,其實都不過是在為那銷贓的賊出主意,何其荒謬?南侯和佑叔祖若無暇過來,倒也無妨,父親報便是。待府查清是非曲直,再將那賊抓起來,清者自清,豈非大善?”
這話出來,眾人皆微微變。
此事因由,眾人心中其實都是清楚的,若遇上尋常失竊糾紛,雙方相持不下,鬧到府里去也是尋常。
可今日這事,本就不尋常。
首先,那所謂的賊是族長南侯的兒子嚴佑,一個誰也惹不起的人;其次,常文錫的伯父是南太守,這也是個誰也惹不起的人。
最重要的是,南侯與南太守素日里好,任何告南侯的案子遞到府里去,大多都是杳無音訊。
其實對于今日之事,不人心里都似明鏡一般。嚴佑自是混蛋,不過未必真敢侵吞高陵侯的產業。用這田契抵債,應當也是想仗著高陵侯的名號擋一擋事,算計著不會有人真敢來占高陵侯家的田地。可常文錫就是這麼個無賴,想真的用那三十萬錢來賺這大便宜,看著到了日子,就迫不及待地上門了,想來個塵埃落定覆水難收。
嚴祺失勢,是人盡皆知的事,誰也不相信他能東山再起,否則又怎會在南這鄉下住八年?事后他就算發現了,鬧起來,有南侯和太守在他也翻不出花來。這五十頃地,常文錫有字有據,拿到之后就馬上去府更名,一切名正言順。嚴祺日后知道,就算再不愿意也已經無法。南侯是他祖中叔祖,還是族長,平日里他對南侯恭敬有加,又極好面子,為若認命,這地自是常文錫的;若不認命,他便只好出錢贖回。無論怎麼算,常文錫都是大賺。
可就連常文錫這工于算計的無賴也沒想到,遠在京城的嚴祺竟然就這麼湊巧地回來了。而這嚴祺的兒嚴漪如,竟要報。
他眼睛轉了轉,很快定下神來。
“報麼,倒也無妨。”他笑一聲,“只不知,君要告誰?”
“告誰,自是府的事。”漪如正答道,“待府查清之后,該告誰就告誰。”
這話出來,一眾族親面面相覷,有人馬上勸道:“這般不妥,這般不妥!君,鄉里鄉親的,有什麼事,商議解決才是,不必鬧到中去!”
漪如看著那人,似笑非笑:“不知這位長輩以為,該與誰人商議?是我那曾叔祖南侯,還是佑叔祖?”
那人一時噎住。無論提誰的名字,都是在當眾指認那人是賊無疑,雖然大家都知道怎麼回事,但話是不能說的。
眾人神不定,只得看向嚴祺。
“文吉,怎由得兒家胡說話,此事你當有個主意。”一位老者皺眉道。
平日里,嚴祺對這些族人頗為客氣,總是萬事好商量的模樣。可今日,嚴祺看了看漪如,竟有些欣之。
他看向眾人,拱拱手:“諸位族親,小所言,亦是我心中所想。那契書既是在學塾里不見的,自是竊案,當由府置才是。”
周圍眾人聽他這般說,愈加熱鬧起來。有人搖頭,可更多的人卻出期盼之來,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誰說報?什麼報?”
這時,一個聲音從堂外傳來。
眾人都聽出是南侯的,面皆是一整。堵在門口圍觀的人紛紛自覺讓開,未幾,南侯走了進來。
只見他拄著一畫上壽星一般的鳩杖,不不慢走進來。鳩杖在地磚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一下一下,堂上隨之變得安靜下來。
嚴佑跟在南侯后,甫一進門,眼睛就在嚴祺和漪如上打轉。
一眾族老連忙起,與南侯見禮。
嚴祺也跟著他們一道,向南侯一揖:“五叔祖。”
南侯看著嚴祺,面慈祥:“回來了?聽說阿楷立了大功,我還想著到宗祠中好好辦辦,向祖宗們報報喜。你祖父和父親一向盼著家中子弟才,聽得此事,必是高興。”
這話雖是和緩,卻頗有族長之威。
族人們互相換著眼,誰也沒有出聲。
嚴祺神恭敬,扶著南侯在上首坐下,道:“多謝叔祖,叔祖好意,侄孫心領了。不過侄孫此番回來,并非是為了這慶賀之事。侄孫聽說,從前祖父托在學塾里的地契,被佑叔拿去質押抵債,特回來一查究竟。不料剛到學塾,就見債主上門來收田地,當票上赫然是佑叔畫押。此事關系祖產,侄孫不敢輕慢,故而派人請叔祖和佑叔過來。這些田地,是用來供養學塾的,那便是族中事務,此事來龍去脈如何,還請佑叔當眾給一個代,”
嚴佑的面變了變。
“這……”他縱然是個臉皮厚的,可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說出許多瞎話來,只得看向南侯。
南侯神不改,道:“這事麼,佑郎與我說了。這些契書,確是佑郎拿去質押的。”
眾人聽南侯竟親口承認了,不由錯愕。
嚴祺亦覺出乎意料,看嚴佑一眼,道:“哦?不知何故?”
“還不是為了族里的兒郎學業。”南侯嘆一口氣,道,“當初,你祖父將這些產業托給學塾之中,族人無不高興。你祖父也對我說,這些契書雖仍是他名下,只有學塾需要,如何置,皆由塾中決定。你有所不知,這些年,學塾中乃艱難無比。這些年年景不好,前年更是鬧起了大旱。族中許多人因此困頓,還是你施以援手,才免于食不濟。這些自是你的功德,我見你著實辛苦,也不忍將學塾里的境況告知你。學塾中雖有那五十頃地的供養,可這些年的收也是微薄,連年虧空。子弟們的花費,從書本筆墨到赴考盤纏,無一不從里面開支,已是到了不敷出的境地。佑郎接手學塾之后,想填上虧空,卻無從補。前番會試,族中子弟們上京去,佑郎牢記祖訓,一心籌錢,找我來借。我雖有產業,但這些年也是過得的,亦莫能助。他無計可施之下,這才想到了用那些田契去質押,想著緩一緩燃眉之急,等寬裕了再取回來。”
說罷,他看著嚴祺,語重心長:“此事,本不該瞞你。可你不在鄉中,不好商議。如今你回來,也是正好。當年資助學塾,是你祖父的意愿。他若在,想來也不會覺得佑郎所為不妥。文吉,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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