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樂鎮并不算大，但在這樣的夜中，它看上去就像是一頭蟄伏著的怪，仿佛長著盆大口，等待著將人吞噬腹。

宋意歡騎的是姬陵川在山中替捕捉的那一匹馬，似是察覺到緒有異，馬兒奔跑的步子邁得極穩，不至于讓在馬背上顛簸。

宋意歡憑著直覺，驅使馬兒一路沿著鎮上的大道，一路疾奔到鎮子末尾。

過鎮尾的牌坊，借著夜辨認了一下方向，便指著最右邊的道路說道：“往那里找！”

借著月，約能看清所指的方向有一條通往山中的山道，道路兩旁還有許多壯茂盛的大樹。

顧云箏沒有問為什麼會選擇這條道，只是道：“前方路況未明，你不要冒進，跟在我后別走丟了。”

宋意歡抿著，四肢冰冷得有些麻木，但仍舊強撐著驅趕馬兒踏上了那條路。

之所以選擇這里，是因為倘若捉住了軒兒的那人打算滅口，那麼最佳的拋尸地點就在山中。可是一想到那個可能，宋意歡的心就忍不住在痛。

如今只希的判斷是錯誤的，姬陵川那邊能找到安然無恙的軒兒。否則，不會原諒自己。

尋了這麼久，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天空漸漸的從濃黑漸漸轉淡，這是黎明將要到來的象征。

然而宋意歡能覺得到，四周的溫度比之前又冷了幾分。黎明時，明暗界，那才是最冷的時候。

而在踏山中的那一刻，有如心靈應一般，微微直起了子。

覺得到，軒兒就在這里，就在這里等著。

“宋——意——軒——”

將雙手放在邊，對著深沉的山呼喊起來。

山風呼嘯，揚起宋意歡的發，袖和擺，瘦弱的子像是下一刻便要隨風而起，飄向遠方。

循著

那冥冥之中微弱的指引，宋意歡越走越深，眼前的地形也越發的顯得復雜起來。

近了，近了，軒兒他一定就在這里。

宋意歡雙眸一點一點掃過四周，試圖尋找出任何線索。目倏地一頓，疾步向前走去，顧云箏察覺不對，上前攔住。

“前方是山坡，當心滾落下去！”

“讓開！”宋意歡推開顧云箏的手，沖到了前方。

借著手中火把的，看到那低矮的灌木叢上掛上了一撮發。拿起來看了看，辨認出來那是狐貍上的發，子不由得踉蹌了一下。

在山中打到了一只紅狐，用那紅狐的皮給宋意軒做了一條圍脖。他特別喜歡，天天都佩戴著，到哪里都不離。

他在下面，他就在這里。

已經不出聲，只知道上前撥開那些灌木往下方沖去。然而那后面是一斜坡，剛邁出腳就險些從坡頂滾落下去。

察覺出應當是發現了什麼，顧云箏暗道一句失禮了，握住了的手腕，擋在前面帶著一點一點向下。

借著逐漸亮起來的晨，宋意歡看到在坡底的樹叢中發現了一只蜷起來的小手。

“軒兒！”驚呼一聲，甩開顧云箏跌跌撞撞沖上前去。

從樹叢底下抱起一小小的軀，宋意歡將他抱著，只覺得心臟被人攥著，悲痛得難以呼吸。

想呼喚他的名字，但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淚珠大滴大滴地從眼眶中滾落，滴灑在襟上

，和懷中那閉著眼的人兒的臉上。

軒兒，軒兒。

的軒兒啊！

“啊——”

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悲嚎出聲，那聲音響徹整個山谷，令人聞之不自也跟著落下淚來。

顧云箏單膝跪在宋意歡前，出手去探了探宋意軒的鼻息，用力閉上了眼。

他……已經沒了呼吸。

顧云箏又出手去了孩子的雙手和軀，發現他四肢還未完全僵，似乎還有余溫。

面一凜，顧云箏站起來，環顧了四周道：“他剛剛咽氣沒多久，想必那帶著他到此的人還沒走遠，定還藏在此山中！”

事出急，盡管顧云箏放心不下宋意歡，但他還是往四周走去，試圖尋找兇手逃走的痕跡。

宋意歡沒有察覺顧云箏離開了，抖著手捧起弟弟冰涼的毫無聲息的小臉，哭著喚道：“軒兒，軒兒，你快醒醒，四姐姐來帶你回家了。”

“你很冷對不對？不怕，不怕，四姐姐給你暖暖子。”

往自己掌心吹著氣，隨后將暖和的手掌放在孩子的口著，手涼了又再次往掌心呵氣，完了心口，又去他的四肢和手掌，試圖想讓他漸漸變得冰冷的子暖和起來，睜開眼再一聲“姐姐”。

顧云箏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心中揪痛，上前去攔住，低聲勸道：“意歡，別這樣，他已經咽氣了……”

宋意歡握住他的手，哭道：“顧大哥，求求你，你掌心的溫度比我高，你給他暖一暖，好不好？”

對上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破碎不堪的眼眸，顧云箏嘆一口氣，

也學著的模樣，往掌心吹起，再去宋意軒的心口和四肢。

然而試了一次又一次，他仍是沒有什麼反應。

第一縷灑落在大地上，當終于看清宋意軒面容的那一刻，宋意歡終于放棄了所有掙扎。

“好了。顧大哥，夠了。”啞聲道。

顧云箏輕嘆一聲，收回了手。

宋意歡滿臉溫將宋意軒抱了起來，低下頭在他臉上落下一個吻，輕喃：“軒兒，咱們回家了。”

顧云箏將攙扶了起來，護著向坡底下方的一條小道走去。

宋意歡抱著懷中的至親，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艱難。

臉上是肅穆的神，而那雙鹿兒眼里此時沒有了任何生機，就好像生的意志已經徹底跟隨宋意軒而去了。

這副模樣讓顧云箏看了極為擔憂，他了想勸，卻又不知該從何勸起。

“鈴鈴鈴——鈴鈴鈴——”

兩人沿著山道正要出谷，耳畔忽然響起一陣鈴.聲。這鈴.聲在這樣寂靜的山林中顯得十分突兀，宋意歡有了反應，轉過頭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個滿頭白發的男子騎著一頭掛著鈴鐺的驢正從山上下來。

那男子生得十分俊，只是一雙眼睛微微低垂，雙目沒有焦距，看上去像是個盲人。

宋意歡停下腳步，低下頭，想讓那人率先過去。

白發男子騎著驢經過和顧云箏前，本以為是肩而過的陌路人，誰知男子拉住韁繩，驢停下腳步，鈴.聲戛然而止。

他將臉轉向宋意歡所在的方向，開口說道：

“氣息全無，卻有生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