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太后惱的不是敏慧, 是為著周鶯。
可既然敢這麼做,就不怕后果。
宴會后段進行得很順利,瞧了歌舞,用了膳食,太后各自分發了賞賜,周鶯隨著引路的宮人出了宮,一眼看到汪先生和北鳴在車前候著。
汪先生行了禮,道:“侯爺這會子出來不得,小人們護送姑娘回府。”
周鶯點點頭,坐上馬車就把那支翹頭釵取了下來。
十分華貴的釵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晉帝駕到的時候,垂著頭,并不知道晉帝是用何樣目瞧著的。可太后幾番看過來,還有潼大長公主和羅貴妃的眼神告訴,這里頭似乎有什麼不知道的。
書房里,顧長鈞坐在東暖閣炕上陪晉帝下棋。
晉帝用了不酒,半瞇著眼,取了一枚黑子在手,久久沒有落下去。
他似無意提起,淡聲道:“長鈞今年也有三十了吧?”
顧長鈞笑笑:“微臣二十有八,即將而立。”
晉帝嘆了聲:“真年輕啊,年紀輕輕,已做到了這個位置,放眼前后幾朝,都是頭一份啊。”
“是皇上垂,抬舉微臣。”
晉帝下了黑子,將幾顆白子從棋盤上收了起來,目盯著那棋盤,漫不經心地道:“長鈞還不娶妻生養,顧家這人丁,未免太單薄了。朕倒有意撮合一樁婚事,只不知長鈞意下如何,抑或已有了合眼緣的對象?”
“蒙皇上記掛。長鈞目前,還未有親打算。”
晉帝笑了笑,擺手邊伺候的侍退下,抬眼看著顧長鈞道,“外頭有傳言,朕本是不信的,聽長鈞這麼說,倒有幾分猜測。”
外頭風傳,說顧長鈞不近,是因為他好男風。
被頂頭上司打趣,顧長鈞無奈地笑了笑:“微臣的所向很尋常,皇上見笑了。”
晉帝倒也不是非要給他尋門親事,話鋒一轉提起旁的來。
“長鈞家里有個侄兒,聽說也到了適婚年齡,今兒可有進宮?”
顧長鈞拈著棋子的手一頓,緩緩抬起眼。
“鄙侄資質淺薄,只怕不得靈王殿下的眼。又不好,林太醫斷言,生養艱難。”
臣子與皇帝討論自己家眷的私病癥,本是很奇怪的。但晉帝聽懂了。
這是在婉拒。不想周鶯做靈王妃。
晉帝笑了笑:“長鈞剛直,真是多年不變。朕記得當年朕駕親征,你做朕的前護衛時,也是這樣板著臉,警告朕不要給軍中的將士們添麻煩。”
顧長鈞垂眼:“微臣年不懂事……”
晉帝擺了擺手:“長鈞,你我之間,不必說那些虛話。”
“實不相瞞,今年貴妃的子越發不好了。當年進宮,一個活生生水靈靈的人,給這深宮磋磨這個樣子,朕心里覺得虧欠。”他認真地著顧長鈞,道,“朕聽說,貴妃很是欣賞你那個侄兒,長鈞瞧朕份上,進宮多陪陪貴妃,開解開解可好?”
晉帝的手覆在顧長鈞的手背上,言辭懇切:“太醫說,貴妃的壽數怕是……沒多年頭了。”
顧長鈞抬起眼,目沉沉地著晉帝,而后徐徐垂下眼睫,淺笑道:“鄙侄,怕是擔不起皇上和貴妃抬,家中還有病人,這孩子,不得。”
晉帝眸中的彩一點點地了下去,旋即他臉上多了抹惱:“長鈞,你真是冥頑不靈!”
顧長鈞起,單膝跪下去:“微臣知罪。”
晉帝指著他道:“朕這樣求你,你連朕這點面都不給,你眼里可還有朕?”
顧長鈞并不抬頭,只是沉聲道:“皇上醉了。”
晉帝氣得倒仰,臉難看至極。
顧長鈞又道:“皇上,微臣就要出征,家母只得這一個心人照拂,長鈞人不在京城,還皇上瞧在微臣為國盡忠的份上,替長鈞看顧一二。”
意思是,就不要趁他不在,羅貴妃為難了周鶯。
也希不要趁他不在,就對他府上的人做什麼不該做的事。
顧長鈞幾乎可以斷定,晉帝見過周鶯了,不僅見過,許是還上了心……
夜里宮中家宴,眾妃嬪和各親王們給皇帝賀壽。
顧長鈞傍晚就從宮里出來了,飲了不酒,在柏影堂沐浴過才去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很擔心,靈王選妃,若選到了周鶯,以后再想見一面,可就難如登天了。且那靈王可不是什麼良人,前頭王妃在他手底下,不過三五年就沒了。
“怎樣,可有定論了?定了哪家的姑娘?”
顧長鈞了眉心,低聲道:“應是無礙的,兒子求過皇上。”
至于晉帝會怎麼做,他也沒有十足把握,但總不會在戰爭前夕上戰場的臣子不安心吧?
老夫人搖頭,喃聲道:“我就知道,那張臉,那個模樣,早晚是藏不住的。”
顧長鈞站了起來:“母親莫太憂心了,兒子還有事,就先告退了。”
他沒什麼心安老夫人,幾步出小廳,見周鶯捧著藥碗正要進來。
顧長鈞沉沉瞥一眼,從手中拿過藥碗,遞在邊的落云手上,扯著周鶯的手臂,拖著走了出去。
落云心里一驚,一回神,見春熙姑娘雙眉蹙地立在階上。
春熙愣怔在那,像被巨大的雷聲震過耳畔,驚得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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