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鶯微微仰著頭,他背對著頭頂那即將圓滿的月。
他面容模糊得看不清,只聞微微,他很急切。
周鶯踮起腳,捧住他的臉頰。
“三叔,若他所言應驗呢?你我如何自?”
顧長鈞沒答這話,他靠近些,溫熱的呼吸熨燙著耳際,“你信不信我?”
周鶯張著,沉默著。
許久許久,閉上眼睛。
輕輕吐出一個字:“嗯。”
顧長鈞勾了勾角,低聲道:“那你嫁不嫁我?”
周鶯頓了下,他的手朝下,抱住的腰,很。
“周鶯,你嫁不嫁我?”
他用力得覺著痛。
櫻戰栗著,哆哆嗦嗦地喊了聲“三叔”。
顧長鈞聽著依稀有幾分哭音。
他垂頭擁住,遮住的眼:“乖,別怕,我在呢。”
周鶯著睫,眼淚緩緩滾了下來。
小聲小聲地應著:“……嫁。”
第58章
周鶯過去不信命的, 陪著顧老夫人吃齋念佛,也很虔誠地抄經。但自己知道,不信那個。
那寶相莊嚴的泥塑的神佛能給人承諾些什麼?他們不說話, 高高地坐在寶殿供臺上, 他們食信眾香火, 可從來不曾給予半句指引。
只要無所求,就不必拜那些菩薩。
當蘇家以命數為托詞說要退婚, 心中甚至不曾起過波瀾。
后來蘇家很疚地一直嘗試補償, 多次相助, 甚至覺得有些虧欠。也覺得他們有點傻。
為什麼不信自己, 卻要去信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的一句話。
蘇世子從來沒試圖與求證過, 就直接放棄了這段姻緣。
許還是緣淺吧。
也慶幸蘇家沒有推去做那個惡人。對蘇家也只有激。
眼前一個相士的話卻慌了神。
那麼多的巧合,都給他言中了。是什麼樣的神通能從兩個穿戴平常的人上瞧了前世今生?
抱著幾分破罐子破摔的心, 也不想再躲避掙扎了。
他既不怕,就陪著他吧,哪怕是厄運,也一起攜手走下去。
從來不想用自己偉大的犧牲全旁人。既有他在才安心, 那就在他邊。
兩個暗衛無聲地靠近,顧長鈞背對他們擺了擺手。
待送了周鶯回去,黑暗的街巷多了兩個黑的影子。
“侯爺,人扣住了。”
顧長鈞牽了牽角, 緩聲道:“留著他一對狗眼,他好生看著,今后……”
他話沒說完, 暗衛已經會意,躬行了禮,然后悄聲退開了。
顧長鈞抬眼瞧瞧天,烏云遮了半片月,這個冬天,纏纏綿綿,總不肯快快過去。
等到春三月,就接了周鶯進門,以免夜長夢多。
沉溺于相思的日子,也過得太久了。熬不住,著實熬不住。
**
正月十五果然在路上,越往南邊路越難行,過了宿縣,天氣就沒再晴好過,鎮日是淅淅瀝瀝的雨。
車馬難行,連道也一派泥濘,顧長鈞現,所幸明正大地護送周家一行上路。
這夜暴雨,周鶯等人行進不得,在農莊借宿。房間有限,周老夫人和周鶯宿在同一張炕上。
聽著外頭噼啪不絕的雨聲,周老夫人心里煩躁得很。
“孩子,睡不著?”
周鶯闔著眼,呼吸不勻,明顯是怕驚醒長輩強行抑著呼吸聲。
緩緩轉過臉來,過床頭微弱的火瞥著周老夫人。
“你和他,路上見過了吧?”
周老夫人說的不是個問句,是篤定。周鶯有時會消失一下午,或是夜里出走一兩個時辰。一直不說,只是怕周鶯難堪。
周鶯面紅了一瞬,又淡淡轉白,“外祖母,您怪我嗎?”
如何怪啊?這可憐的孩子。才多大?怎麼抵得過場上浸多年的男人的挑逗和手段?
見過幾個男人,經過多事?和顧家共同生活,和他們早已產生別人替代不了的。
周老夫人搖搖頭,抬手了周鶯的頭發:“外祖母怎麼會怪你呢?只是心疼你,你們名分未定,總是孩子吃虧得多些。”
嘆了聲又道:“你們過去還有叔侄的關系,將來你不得要為此苦。你可當真想通了?”
周鶯默了片刻,抿抿,才抬起眼來:“可我又能嫁誰呢?”
周老夫人剛要開口,聽周鶯苦笑道:“外祖母,我子不好,和昌平侯府退婚,對外說是他們對不起我,其實是我的原因。我不能生養,哪個大戶人家,會娶我呢?”
周老夫人表僵住,眼睛很快泛了紅,蒼老的面容抖著,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這個份,皇上顧念舊,可以留我一命,給我些許榮寵。可若他某天想到那兩人的背叛,突然替自己不值,又將如何待我呢?我世這樣復雜,和顧家沒有親緣關系,又和三叔……他們會把我的過去想得多麼不堪,我猜得到。便是有人娶我,他又會不會不去介意外頭那些傳言?”周鶯說這話時很平靜,明顯把自己前后事都考慮的很清楚。
“外祖母,”將頭在周老夫人肩上,輕輕蹭了蹭,“您疼我,自然寶貝我。但你知道,其實我的路很窄了。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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