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出來,坐在沙發上點了支煙。
過了大概三五分鐘,手機鈴聲突兀響起。
談景一通電話打進來,直奔主題:“我可聽說了昨晚的事——不是我說,你是不是為小姑娘犧牲太多了?那麼大個資金,可不是說填就能填的。承擔相應高風險不說,你自己這頭要怎麼辦?”
段朝泠沒搭腔,“正要找你。空幫我尋個人。”
“誰?你別告訴我跟你們家老大有關。要真是,這忙我可不幫啊。”
“人只有你能找到。”
談景笑罵一句,“還真跟他有關。”
段朝泠說:“段銳堂目前自難保,老爺子實屬無奈,不然斷不會拿這事跟我談條件。”
“你和老大水火不容這麼多年,為了宋槐的一樁婚事,這就冰釋前嫌了?”
“人前總要說得過去。”
“他能搭上你這條船也算走運。”談景說,“三個月前他就陸續往海外賬戶轉移個人資產,我瞧著是準備孤注一擲,本沒打算顧及你家老爺子的半世清廉和面。”
段朝泠沒作聲。
他們兄弟三個只有段斯延走上了段向松的老路。
段銳堂雖沒明著靠家里,但這些年陸續得過段斯延的不照拂,資產越滾越大,膽量也隨之增加。去年一時興起,將一門外行生意做到極限,手到了別,結果被算計,導致資金鏈徹底斷裂。
算計他那人攜款逃到了國外,至今下落不明。不得已,段銳堂只好趕找段向松求救,一則為了尋人,二則為了續資金鏈。
老爺子自是不會親自出手,便將這事托付給了段朝泠,不出意外,得到了明確拒絕。
這段曲被擱置在一旁,至今沒個回響。
昨晚陳靜如單獨去找陳平霖,按照事先擬定好的說辭講清緣由。
陳平霖一向是淡泊之人,況且以如今的形勢,早就過了要靠聯姻這種最俗氣的方式穩固基。
這關倒還好過,寸步難行的實際是段向松那兒。
段向松和陳平霖互相扶持、互相主事數十年,兩家早就融為一,榮辱與共。
宋槐當初被陳靜如收養,但說到底算是半個段家人。對于的婚事,段向松有絕對的話語權。
不出意外,老爺子聽后,吹胡子瞪眼,當即怒氣升天,以上梁不正為由將段朝泠大罵一頓。
訂婚宴舉辦在即,這會說取消,不有損面,還會嚴重影響跟許家的一團和氣——訂婚并非小打小鬧,萬事俱備,不可能由著兩個小輩隨意玩笑,說不訂就不訂了。
段向松平日最重面,將段朝泠的提議拒絕得斬釘截鐵,不予任何商量的余地。
轉念又躊躇起來,因想到了段銳堂一事。畢竟是自己親生,不可能真的坐視不理,寧愿拉下老臉去應對許家的人,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老大陷囫圇。
于是生地放低段,酌跟段朝泠協商。
從洋樓出來,段朝泠去見了段斯延,又跟許呈潛打了聲招呼,他幫忙盯著自家那邊。
妥善理完所有事,直到日上三竿才閑下來。
再趕去酒店尋宋槐已經來不得,便掉頭去了公寓。
到了地方,剛闔眼沒多久,接到宋槐打來的電話,知道滿腹疑問,索將人來當面細聊。
先不論這些外事,他也確實很想見一面。
徹夜疲勞的困頓突然人有了極為清醒的認知——執意要退婚的那個人不是,其實是他自己。
相較于宋槐,他的執拗有過之無不及。
……
回過神,聽到談景又說:“蹚這趟渾水有什麼意思?你是真不怕被你那個所謂的親兄弟拉到懸崖邊兒上。”
段朝泠說:“你只管幫我找人。后續的事我自己會看著辦。”
“那。”談景放棄勸說,笑了聲,“我剛剛才反應過來,你兩次欠我人都是因為宋槐。有一說一,你跟的緣分的確不淺——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一段歇斯底里的會在不知不覺間形某種閉環,除了你們倆,再無旁人能夠介。”
段朝泠淡淡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文藝了?”
“這不,最近無所事事,經常陪朋友看電影,從中學到了不酸掉牙的臺詞。”
段朝泠懶得理他,將電話掛斷。
一煙沒來得及,燃掉半截。
他隨手撣了下煙灰,銜住濾,思緒難得游離一次。
距離上次托談景尋人,已經過去了八九年。
冥冥之中,他和宋槐的羈絆越來越深,很多事難以言表,每樁每件,未必道得清楚。
他是個商人,且承了段向松的征伐果決,做事之前率先考慮的合該是怎樣將自利益最大化,這是他一向的行事準則。
現如今在做的,是和準則完全背道而馳的決定。但他甘之如飴。
忽想起那日在正殿和宋槐各自到的簽條。
兩張結合到一起,確是難得一遇的吉兆。
——嘉耦曰配,得其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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