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趙尚書令想了想,也道:“陛下,天災人禍,的確尚未可知。”
這句話,雖然看起來仍是中立兩不相幫的姿態,但并不全然相信這是“上天示警”,而傾向于詳查,就已經是偏向了薛家。
許大老爺握了玉笏,忍著沒有瞪趙尚書令一眼。
三省長,兩位已經表態,不容許門下令不說話:“天災人禍,須得詳查。可命刑部、大理寺、史臺,會同三省共同偵辦審理。”
“只是,太皇太后的病刻不容緩,太后的安危也不容忽視。”許門下令嘆聲道:“只能委屈薛姑娘,暫居家中。”
楚正則深看了許門下令一眼。
許門下令的話說得十分妥帖到位,兩頭都占理,讓人毫挑不出錯來。
但薛玉潤一旦歸家,無異于坐實了簽文和異象。等三司會同三省會審結束,恐怕流言四起,拖過原定的婚期,假的早就變真的了。
楚正則看向薛老丞相。
“尚書令所言確然。臣蒙圣恩,尚列百之首。但此事事涉老臣親眷,須得避嫌。”薛老丞相說著,下了自己的帽,端在自己的前:“幸而陛下年有為,天下共睹。老臣敬請陛下親政,即刻詳查此事,未免有人借機生事,恐為大禍。”
金鑾殿上,一片嘩然。
顧掌院學士立刻道:“人盡皆知薛姑娘是未來的皇后。事涉皇后,亦關天家。皇后為地坤,與天乾相輔相佐。陛下親自詳查,應和乾坤之禮。臣請陛下親政,詳查此事!”
一時之間,應者連連。
趙尚書令沒說話。
許門下令朝楚正則行禮,道:“臣與丞相和掌院學士所見略同。只是,陛下親政是大事。當初太皇太后與群臣約為大婚之后,就是想選一個泰安康的時機。但是,現在機危而時險,陛下憂心太皇太后在前,又要憂心繁雜國事,恐既不利安穩時局,也不利于陛下龍康健。”
許門下令說罷,朝薛老丞相也行了個禮,道:“我等從不懷疑薛老丞相公正不阿。悠悠眾口,想必也無損薛老丞相清名。還請薛老丞相為社稷故,多輔佐陛下些時日。”
許門下令說完,許大老爺等人跟著勸奏:“請薛老丞相為社稷故,多輔佐陛下些時日!”
薛老丞相和許門下令顯然持不同的觀點。
圖窮匕見,紛爭如云。
這一時,哪怕爭論圍繞著皇上的“親政”與“大婚”,但朝臣們都忘了龍椅上的年天子,只以為這是薛許兩派之爭。
薛勝,則皇上親政。
許勝,則輔臣掌權。
至于太皇太后和薛玉潤,他們都很清楚,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
哪怕薛家,也只能力保查出“人禍”的結果,短薛玉潤在家的時間。但沒有人敢賭究竟是薛玉潤當真沖撞了太皇太后,還是有幕后黑手在安排。如果今日的朝會吵不出結果,再拖下去,薛玉潤也不得不先離宮。
薛玉潤承此惡名,恐怕在所難免。
直到奉天殿外重鼓擂起三聲,宮侍尖細的唱迎聲層層傳來:“北衙軍薛統領到——”
吵得面紅耳赤的朝臣陡然一靜。
按理,北衙軍統領朝會時,都該在奉天殿外巡視,但宮侍的唱迎,分明意味著薛彥揚是剛來奉天殿復命。
眾人都看向薛老丞相。但薛老丞相的臉上瞧不出毫的神變化,他面朝龍椅,垂首而立,十分順和。
朝臣仿佛如夢初醒,紛紛肅然恭立。
端坐在龍椅上,被眾人幾乎要當做影子的年天子,神掩藏在十二冕旒之后,聲音無喜無怒:“傳。”
*
后宮里,許大夫人也特意宮,請許太后早做決斷。
“臣婦原不該僭越,但此事要,正該您做決斷的時候。”許大夫人語重心長地道:“于此事上,陛下一面是皇祖母,一面是青梅竹馬的妻子,必是兩難,無法抉擇。此時,您替他決斷,是解了陛下兩難的困局。”
“越拖一時,對陛下、對太皇太后、對您,都不好。”許大夫人嘆息道:“臣婦只慶幸,您還只遇上了香斷、燈不燃。若是像太皇太后……”
許大夫人急遽地咽下了后頭的話。
許太后的神晦暗不明。
福秋跪在地上,建言道:“太后,婢子以為大不妥。”
許大夫人先前讓許太后屏退宮,但許太后還是留下了福秋,許大夫人本來就很不滿。被福秋這麼一說,直接呵斥道:“爾等賤婢,休得信口胡言!”
福秋毫不生怯,本不看許大夫人,而是朝許太后叩首道:“婢子只聽太后之命,太后若嫌婢子胡言,婢子割舌口,斷不出聲。”
許太后眉頭皺,道:“說。”
許大夫人沒想到福秋在許太后面前已經有如此大的臉面,心下微驚,連忙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神。
“婢子愚鈍,實在不懂為什麼許大夫人說這事該由太后做決斷。”福秋話糙理不糙:“先不說陛下現在還在外頭跟大臣們商量,就用家里頭的事來說,祖母給孫兒定下了婚事,太后是兒媳婦,兒媳婦若貿然手這樁婚事,讓太皇太后作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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