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氏瞥了沈沅一眼,想觀察觀察當陸老太太提及陸諶時,沈沅會做出副什麼樣的表。
卻見沈沅的面淡然,看不出任何愫來。
寇氏和沈沅齊聲應了是后,陸老太太的聲音也恢復了平日的和煦:“老三家的,這回的中秋宴,就給你弟妹來置辦罷,府也有一段時日了,逢上這種機會,也該鍛煉鍛煉了。”
一聽這話,寇氏的面即刻便顯了幾番不愿。
可老太太都這麼點話了,也不好當著沈沅的面,去同頂撞。
最后只得恨恨地咬著牙,微擰著眉回道:“孫媳全聽祖母的安排,也會幫著弟妹料理家宴,定會讓在中秋的這場宴事,好好地鍛煉一番。”
“好好地”這三個字,咬音極重。
沈沅面上不顯,卻聽出了寇氏話意的不善。
陸老太太明顯是有些乏了,待又代了二人幾句話后,便讓寇氏和沈沅離開了云蔚軒。
兩個人剛一出室,天邊就忽地傳來了轟隆隆的雷聲。
轉瞬的時當,便淅淅瀝瀝地落起秋雨來。
丫鬟們早就備好了油紙傘,已經為主子們在廊下撐著了。
寇氏正要急步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卻覺沈沅并沒有立即從那廊下走出來。
心里起了疑慮,便又停步回看了過去。
卻見那道雷聲響徹后,沈沅那張掌大的芙蓉面登時變得霎白,若無骨的纖手也微著,捂住了心口,顯了一副頗為痛苦無助的模樣。
的丫鬟碧梧則關切地看著,亦小心地攙住了的子。
瞧見沈沅的這副病容,寇氏的雙眸漸漸微瞇起來。
原來這個丫頭片子,是有心疾的。
——
雪樓。
漆黑的烏紗帽置在手旁,高鶴洲雖穿著寬大莊重的服,神卻顯了幾分落拓。
他啜飲了幾口烈酒后,便繼續同陸之昀吐著心事:“我是真的沒想到,活了三十來年了,竟然險些栽在了一個人的手里。不瞞你說,我還真喜歡的。你也知道,我們家的那位一向是個兇悍善妒的,這幾年更是不容人。就算是這樣,我還是在外面給置了個宅子,將好吃好喝地養了起來……”
“哐——”地一聲。
隨著高鶴洲憤怒地在案上撂下了酒盞,陸之昀涼薄的眸子也隨著他的作,往下移了幾分。
高鶴洲今日難能話多,在此之前,就同陸之昀把他同那外室的恩恩怨怨從頭到尾地講了一遍。
陸之昀緘默地聽著,只在高鶴洲講話的間隙中,淡淡地了一句:“日后同人有關的事,你是得小心謹慎些了。”
陸之昀雖然沒說什麼寬的話,但是高鶴洲卻也不需要陸之昀說些什麼,他只是這樣沉默地聽著,對他來說便是足矣。
想來這事也是有意思,百事纏的首輔大人竟還能出空子來聽他講講史,一般人可不到這種待遇。
高鶴洲復又持起了酒盞,這時,天邊突然傳來了數道震耳的雷聲。
他剛要開口再同陸之昀講講他家的那位悍妻,卻見陸之昀已然將烏紗帽戴在了頭上,隨即便站起了道:“時辰不早了,我得歸府了。”
高鶴洲見陸之昀冷峻的面容似在強抑著淡淡的焦急,不免覺得有些奇怪,便不解地問道:“英親王這個老貨好不容易死了,你也能松快松快了,怎麼這麼早就要回去?”
陸之昀無聲地睨了高鶴洲一眼,沒再搭他的腔。
看著他離開時的高大背影,待又獨酌了一盞醇酒后,高鶴洲自嘲一笑。
得,他是場失意,陸之昀卻是新婚燕爾。
這麼急,一定是回家陪那位怕雨的弱人去了。
——
沈沅依稀記得,前世京師的秋日,便總會連綿不絕地下雨。
現下這雷聲已經暫歇了,只是雨勢還有些滂沱。
從云蔚軒回來后,便坐在了漪蝶廳的圈椅,不敢再輕舉妄。
若說原先逢上雨日時,怕雖是怕的,卻沒有現在這麼急切和擔憂。
現在的更擔心的,是肚子里的孩子。
沈沅只讓碧梧留在了廳伺候著,半闔著目,亦用拇指不斷地挲著腕上的銀鐲,心中不斷地祈禱著,希這場雨趕下完,不要再讓的孩子跟著一同苦。
就在覺得自己就要撐不住了時,纖瘦的肩頭卻是突地一重。
隨即,心前那陣難言的悸和刺痛,也于倏然間,消弭不見。
沈沅緩緩地睜開了水眸,亦掀開了眼簾。
陸之昀已經站在了的側,他垂著首,正不發一言地看著。
男人峻整的服被雨水淋了大片,其上刺目的緋也變得黯淡了幾分。
“人……”
見他淋了雨,沈沅剛要開口詢問,陸之昀卻將攔腰抱了起來,他結實的臂膀小心地擔著的彎,另一只臂膀則摟護著不堪一握的纖腰,將牢牢地護在了懷里。
沈沅的眼眸不闊起,亦仰面看向了陸之昀英俊又冷峻的面容。
許是意識到了沈沅正盯著他看,陸之昀便微微垂眸,只低聲同講了句:“抱著你回室躺一會兒。”
沈沅眨了幾下眼,并沒有回復他。
心中卻突然冉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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