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維斯接過那把瑞士軍刀,放在手裏掂了掂後,再次提步,走到沈希衍麵前。
帶著滔天恨意的眼睛,從他的臉上,一寸寸刮過,再緩慢移到他的手指上。
他盯著看了一會兒,這才慢條斯理的,抬起尖刀,劃過那雙幹淨修長的手指。
“切哪個好呢?”
他難以抉擇的樣子,跟在商場挑選品沒區別。
挑中這個,又舍不得那個,總覺得切哪個都吃虧。
那把鋒利無比的軍刀,便在五手指之間來回徘徊。
最後尖尖的刀,落在左手尾指上。
跟他當年被切的位置,是一致的。
“就這個吧!”
沈希衍當年切的哪個,他就切哪個。
反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天經地義!
康維斯挑完,鉚足全狠勁,咬著牙,舉起那把軍刀,直接朝沈希衍左手尾指砍下去——
“等一下!”
即將要切斷那手指時,一道清脆中帶點怯懦的嗓音,在門外響起。
“維斯總,他是我帶來的,你要不給我個麵子,放他一馬吧。”
康維斯握著刀的手,倏然頓下來,隨即抬起狠的眼睛,掃向門外的人。
“你算個什麽東西?!”
一個小公司的老板,也敢在這種場合站出來替沈希衍說話,不要前途,還是不要命?
西蒙自然是既要前途又要命的。
可沈希衍是他帶來的,要在這裏出了事,他過意不去。
便壯著膽子,鼓足勇氣,驚驚的,從人群中站了出來。
“維斯總,人是我帶來的,我得把人完好無損帶回去,否則他公司裏的人會找我問責的。”
“所以還希維斯總大人有大量,這次讓我帶走,下次遇到,你想怎麽報複都,行嗎?”
雖然他不知道康維斯和沈希衍之間到底什麽仇什麽怨。
但自己帶來的人,被人徇私報仇,怎麽都要出麵相幫。
“做夢!”
康維斯啐了一口,又兇神惡煞的,怒瞪著抖著走過來的西蒙。
“別他媽多管閑事,不然連你一起砍!”
聽到這話,西蒙巍巍的步子,猛然停了下來。
他在原地駐足幾秒,還是上前一步,打算繼續求。
懷特卻拉住他的胳膊,神嚴肅的,朝他搖了搖頭。
“別連累我。”
西蒙和沈希衍都是懷特放進來的。
要是康維斯因此遷怒到他的頭上,懷特以後還怎麽混?
相較於權勢滔天的康維斯家族,懷特這種貴族也要退避三舍。
意識到繼續勸阻會連累到懷特,西蒙也就咽下求的話,轉而看向沈希衍。
“老沈啊,我們走吧,別要那個項目了。”
為了一個項目,犧牲一手指,值得嗎?
西蒙覺得不值,甚至完全不能理解沈希衍。
他不明白沈希衍為什麽這麽執著於大項目?
小項目吃到手裏,也能維持生計,養活公司啊。
沈希衍抬起清冽疏離的眼睛,淡漠瞥了眼西蒙。
“你先走。”
對於沈希衍來說,這個項目至關重要,他必須要拿到。
隻有拿到,他才能報仇,才能把流過的,悉數還回去!
所以比起仇恨,比起他們給的傷害,一個手指又算得了什麽?
沈希衍毫不在意的,出那手指,放到康維斯刀口之下。
“別廢話了,直接切吧。”
康維斯本來是想直接切了泄憤的。
但在看到沈希衍雲淡風輕的樣子時。
突然覺得,就這樣切了,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他便將手裏那把瑞士軍刀,遞到沈希衍麵前。
“你自己切。”
自己切自己的手指,這比被別人切,還要來得痛苦,西蒙想想都覺得疼。
“老沈,算了吧,別為了個項目,搞得自己殘缺不堪。”
沈希衍還沒回話,康維斯嗤笑聲先起。
“你以為不要項目,我和他的仇就能算了?”
給他一個項目,不過是威爾想賣個人罷了,不然這麽多人,定讓沈希衍有去無回!
“可是冤冤相報何時了,維斯總要不……”
西蒙二次求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始終沉默的男人,驟然接過康維斯手裏的刀。
繼而抬起修長大,掃去臺麵上的酒瓶,接著彎下姿拔的腰,將左手放到桌上。
幾乎連眼睛都沒有眨,右手執刀的沈希衍,直接對準左手尾指方向,狠狠切了下去!
原本白皙細長的手指,頃刻間斷兩截,鮮紅的,沿著指骨,從裏麵,噴而出。
沈希衍冷沉眉眼,在切下手指後,輕微了一下,細的汗水,也在瞬間浸出額頭。
他卻沒有吭一聲,仍舊著宛若鬆柏的背,緩緩抬起猩紅充的眼睛,掃向康維斯。
“夠了嗎?”
欠下的債,還清了嗎?
他要的項目,可以給了嗎?
康維斯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麽幹脆,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西蒙則是被嚇到尖出聲。
“啊!!!”
“老沈啊!”
“你怎麽下得去手!”
不止是西蒙被他嚇到,全場的人也跟著征愣不已,似乎都沒想到,沈希衍真的會切。
而且還是那麽利落果斷,連一猶豫都沒有,就這麽一聲不吭,把尾指給切了下來。
他們所有人都震驚的,著那斷掉的尾指。
那被切掉的地方,幹淨平整,連屑都沒有。
可想而知,他在下手時,用了多大的力氣,又是下了多狠的勁,才會切得那麽齊。
連自己手指都能毫不猶豫切下的人,不是將生死置之度外,就是心底埋著深仇大恨。
而沈希衍兩者共存。
所以他夠狠。
威爾覺得這樣的人,未來怕是不可估量。
他有些欽佩,也有些後悔答應給他項目。
畢竟,這樣的人,一旦借勢而起。
那麽將來,就是不可阻擋的存在。
但威爾向來說話算話,絕不會做言而無信的事。
所以他出修長的手,朝旁邊的助理,勾了勾。
“把MS.K金融項目的合同給他。”
雖然沈希衍會借他的勢而起,但沒關係。
他培養起來的新貴,以後就是利益共存。
助理取出合同後,雙手捧著,遞給沈希衍。
“沈先生,簽字吧。”
仍舊保持著原姿勢的沈希衍,看到合同後,一把扔掉手裏的刀。
沒有從地上起來,隻著冷汗涔涔的後背,接過助理遞來的筆。
大概是十指連心的緣故,那隻沒被切右手,都止不住疼到發抖。
他沒法下筆,隻能抬起鮮淋漓的左手,用四手指,抓住右手腕。
竭盡全力,穩住右手後,低下被冷汗打的濃眼睫,下筆、簽名。
沒簽沈希衍。
簽的司景行。
從前的沈希衍,已經死去。
現在的司景行,是新的開始。
他將要帶著這個名字,讓那對狗男痛不生!
他簽完字後,用手掌,撐著臺麵,從地上起來。
那些擋在門口,看熱鬧、看好戲的人,見他往門口走來,紛紛讓出一條道。
沈希衍拿著合同,邁著沉穩的步伐,著芝蘭玉樹的形,往門外緩緩走去。
即將要走出去時,從驚愣中回過神的康維斯,瞇著雙充滿鷙的眼睛,冷聲放狠話。
“沈希衍,今天看在威爾的麵子上,先放你一馬,其他賬,我還會找你算!”
當年,沈希衍做的事,可不是切一手指那麽簡單。
把他綁起來,架在火上烤,還派那麽多人用棒打他。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要算回去,否則怎麽忍得下那口氣!
沈希衍沒有回應,隻是輕微側過眼眸,冷冷瞥他一眼。
他想……
恐怕從今往後,康維斯再也近不了他的。
沈希衍黯淡無的眸底,漸漸被狠戾取締。
男人沉著猩紅的眼睛,提步離開晚宴現場。
西蒙見他走了,連忙掉西裝外套,一把包起那斷指。
在康維斯和其他人沒反應過來之際,抱在懷裏衝出包房。
他急匆匆跑下樓,卻沒看到沈希衍影,頓時急得冒冷汗。
“祖宗啊,六個小時之不接上,手就廢了,你這是去哪了啊?!”
西蒙找了一圈,沒找到人,還以為沈希衍就這麽自暴自棄走了。
結果在距離宴會廳不遠的廣場上,看到了男人清冷孤傲的背影。
他的左手,在側,鮮紅的,順著,往下滴滴滾落著。
他的右手,拿著合同,同樣放在側,沒有流,卻在發著。
他的步子,頓在臺階邊沿上,不前進,也不後退,半懸空著。
他頂著滿頭白,微微仰起頭,遙著廣場上麵報道的新聞——
“華盛集團總裁慕寒洲,於今日上午,與妻子黎初,誕下一。”
屏幕裏,是慕寒洲推著嬰兒車,南淺抱著孩子,從醫院走出來的畫麵。
立在寒風裏的男人,看到這一幕,輕微勾起角,出一抹冷沉笑意。
兒。
他曾經也想過生兒呢。
嗬——
沈希衍自嘲一笑後,緩緩垂下泛酸的眼睫,看向那隻鮮淋漓的斷指。
本來是不疼的,可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疼了起來,連帶著呼吸都疼。
他想抑製住,卻抑製不住,隻能隨意出一張紙巾,包裹住那個傷口。
以為包住就不疼了,卻發現紙巾沾到細微碎,要比不包,來得更痛。
他幹脆扯掉紙巾,任由鑽心蝕骨的痛,宛若毒一般,遊走於四肢百骸。
沒有關係,有些痛,有些仇,總是能還回去的,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他再等等。
等等就好了。
等一等,就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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