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還瞞著陛下不肯教他知道,等車停在龍雀天街外,一鉆出腦袋,楚翊便看到了滿城焰火,燈璀璨,銀龍矯矯,如出沒繽紛斑斕的海洋之間,遨游深廣墨藍的天幕之中。
那雙漆黑滾圓的瞳仁里,盛滿了奪魄的烈焰芒,那是一束懸掛在城角闕樓上的燈籠,長及數丈,猶如火海流瀉而下,流淌到龍雀天街的盡頭,與無數商埠館舍懸掛的燈共同匯聚了一片汪洋。
他幾乎還不敢相信這一幕。
有記憶起,他從來不曾見過治下的皇都這樣不勝收的壯觀奇景。
他想了想,退回車中,向著正在四目相對,有暗流涌的太后和蘇太醫道:“朕可以下車玩嗎?”
不待姜月見同意,他便求地抱了上來撒:“母后,求求你了……”
姜月見本就是要帶他逛個痛快,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輕笑道:“好,下去吧,母后和你一道。”
車中之人陸陸續續地走下馬車,小皇帝這雙腳,一旦沾了地面,就跟撒歡兒的團子似的,一刻不住地左顧右盼。
龍雀天街是歲皇城最寬、最深的一條主街,大業在武帝治下取消了宵,夜之后仍有無數商客小販沿街賣,游人如織,鬢影重重。這里熱鬧得耳里充斥著無數雜的聲音,可小皇帝一點也不到煩,反而很期待走進最里邊去,看看各家店鋪攤位里都有一些什麼東西在陳列。
這一次,當他求太后時,只用了一個眼神,太后便再次給了默許。
小皇帝高興得一蹦三尺高,他往人堆里扎,一行人只好跟上。
熙熙攘攘的人,到都是宮燈和焰火,小皇帝在人煙中目不暇接,完全不知道應該看什麼,最后,他被街頭雜耍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可惜很多人都同陛下一樣喜歡看雜耍,他們將那雜耍人圍攏起來,直是里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
楚翊給自己比劃了一下,他發現自己只有別人的腰那麼高,他喪氣得很,又不能行使皇帝的權力把這些人分開,別提多郁悶,小臉悶悶的,不像剛來時那麼高興了。
正在他沮喪地要離去時,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楚翊仰起頭,面前之人,正是跟隨母后和自己一同出來的太醫。
蘇探微溫聲道:“陛下想看麼?”
楚翊愣愣點頭。
年輕的太醫從他后,將他的兩個咯吱窩一下叉起,小皇帝如原地騰飛般,還沒等反應過來開始喚,人已經穩穩當當地坐在了蘇探微的肩膊上。
這一下視野完全開闊了,小皇帝來不及說話嘉賞這個有勇有謀的太醫,便“哇”地一聲,目完全被滾火圈的雜耍人吸引。
遠遠地,太后娘娘見自己已不進去了,索放棄了繼續往里走。反正也厭惡一大坨人肩接踵地堆在一起,能聞得見許多刺鼻的異味兒,很是難。
翠袖、玉環跟在太后左右,見那小蘇太醫竟然將陛下架在了頭頂,不免擔心,翠袖忙道:“太后……這樣,可沒事麼?要不要奴婢去提醒一下蘇太醫?”
說這話時,太后的目也似溫脈脈,看著璀璨煙火中兩道駐足的背影,漆黑如畫,兩側流的人影好似淪為了一群襯托那幅和諧之極的畫面的背景。
“不用。”
不知為何,太后娘娘似乎很放心,翠袖也就不再多。
姜月見瞥眸看向,笑了一下:“你不覺得,他現在很像一個真正的父親麼。”
翠袖與玉環都非常吃驚。
蘇太醫?
何德何能。
娘娘這樣說,其實們心里也都明白了。
看完了雜耍,陛下還意猶未盡,小手指了指就近的一個賣面的攤位,并讓蘇探微把自己放下來,他要自己走。
等落地,楚翊像一只活潑玲瓏的兔子,一下便鉆到了人家的攤位面前,被一排排、形狀各異的面吸引了目。
那攤主笑瞇瞇地從滿架面里頭探出一個頭來,邪門的綠燈照著他的絡腮胡子大臉盤子,差點嚇住了陛下。
八面玲瓏的攤主友善地向楚翊介紹:“小公子喜歡面嗎?我這里有十二生肖的,有伶人面,有鬼面,還有各種人喲。”
楚翊的個子太小,他只能從最下邊的一排生肖面里,挑中了自己的屬相——可小豬。
陛下將小豬面的掛繩從架子上了出來,戴在臉上晃了晃。
攤主正要慫恿他買,一看后從容跟來的男子,頓時明白,便笑得彎了眼睛,“小公子要是喜歡,就讓令尊給您買一個吧,五文錢。”
蘇探微腳步頓了一下。
陛下握住小豬面也是愣了個神兒。
他的小手支在脖子上面一點,正好用一張花里胡哨的面擋住了臉,扭過頭。
蘇探微正要手替他拿掉。
從那面底下卻傳出來一道悶聲悶氣的撒聲:“爹爹。”
隔了面上兩個眼睛,他清楚地看見陛下狡黠的眼波正在不斷撲閃。
“我要這個。”
鬼靈的小皇帝正想讓他鬧一個笑話,看他被自己了“爹爹”是什麼反應。
這可不是一般人得起的。
小的時候,楚翊剛知道一點兒事,他爹爹已經沒了,他羨慕人家都有阿爹,獨獨自己沒有,他也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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