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見不想給人一個先為主的主觀臆斷,沒說癸水的事,只道:“你過來,給哀家看看脈象。”
蘇探微筆直地站著,深邃瞳孔映出太后平靜的面容,握住了太后娘娘的腕脈,聽了片刻,略聳墨眉。
醫者出這樣的神,多半是三長兩短的征兆,姜月見有些意外,眉心也跟著一跳——難不,他的醫神到,昨夜種下的種,今天就可以聽到?
太后端坐著,故意作出淡定之極的姿態。
蘇探微放落了太后娘娘的皓腕,手指在姜月見的掌心點了一下,如蜻蜓點水一般輕盈,“娘娘召臣過來,是不是,月事延遲了?”
他抬起眸,與姜月見目匯,那一瞬間,心尖一,仿似從那雙漆黑墨的眼瞳里,看出了一不易察覺的笑意。
被說中了,太后娘娘急忙起掩飾,避開了視線,背對向男人。
蘇探微在后,此刻的心不知怎麼說,化作了一縷笑容,“娘娘擔心,有孕了?”
那麼找他過來,多半是商量著不想要吧。
其實不管懷沒懷上,都是要借著機會,和他開誠布公聊一聊關于孩子的事了。兩個健康的男,媾和的次數多了,總有看顧不周的疏忽之,這樣的風險確實存在。
這下,心事是全被他破了,姜月見極力掩飾:“你剛剛聽到了什麼?”
“臣什麼也沒聽到。”
他微微嘆息。
姜月見轉過,蹙眉:“會不會你火候不夠,醫沒修煉到家。哀家月事推遲了,這是很會有的況。”
蘇探微道:“罕見,但并不是不可見,并不意味著它不可能發生。娘娘心懷焦慮,更是月事延宕的元兇。”
“哀家……哀家焦慮什麼。”姜月見臉不自然,“別胡說八道。”
蘇探微迎上前,握住了被太后娘娘藏在袖間的荑,“娘娘自然是擔心,一不留神,種下了臣的孽種,有朝一日肚腹膨脹,終將被破。先帝戰死數年,娘娘懷的是誰的種?自然是夫的。”
姜月見臉上的神和他剛才一樣復雜:“你這麼喜歡當‘夫’?”
蘇探微面含愧:“順了。娘娘息怒。其實臣做不做這個夫無所謂,娘娘始終是害怕,因為這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流言危及陛下的正統,臣猜測可對?”
確實有這個擔心。
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出,楚翊和他的生父面貌酷似,本就不可能是他人所出。何況那時,深宮之中皇后閨譽清白,姜月見至多只有夫死后按捺不住寂寞,與外男廝混,豢養面首一類的罪過。
這在數代前朝的太后里頭,算是數見不鮮的案例。
“時機不對。”
姜月見坦言告訴他自己的憂慮。
“哀家你來,一是確定自己沒有懷孕,二是要對你說明白,貪圖一時之歡可以,但現在如果還是不小心有了,哀家不會想要。”
蘇探微毫不驚訝太后的決定,他只是好奇:“那麼,對于娘娘而言,何時才是正確的時機,何時,娘娘才可能會愿意為臣這個狐主的佞幸,生下一兒半呢?”
姜月見古怪地忍俊不:“誰說你狐主?”
“娘娘曾經,最寵信的那個太醫。”
某人吃起醋來,渾然忘了自己“夫”的份,可真是明正大、義正詞嚴。
姜月見凝眸看著他,好奇他曾經那麼一個不著痕跡的人,如今也會因為一點點小事而喜怒形于,原來,他還會有這一面。
“不曾,”說了一句有頭無尾的話后,姜月見恍如醒神,解釋道,“哀家寵信的太醫,只有你一個。”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隋青云的姿,還是差了太多,本不可能看得上。
若不是蘇探微長了這樣一張臉,那日太和殿選,也不會一眼就相中他。
其實他的舉手投足和楚珩一點也不像。
他保守、拘謹、沉默、謙遜,像一伴水而生的孤竹,一方圓潤厚重的青石,似乎永遠不會有那種狷狂恣肆的風流,揮斥八極的驚艷。
但就是很奇怪,姜月見還是第一眼就會被他吸引。
帳外的風好像有些熱,帳篷里很是悶燥,太后娘娘的鼻尖沁出了一顆汗珠,躲了躲,終究還是站了出來,誠懇地道:“英兒很小,所以哀家留在這大位上輔佐他,但終究有一日,哀家是要還政給他的。等到那一天,哀家便會退。無論是退居后宮,還是歸田園,到那時,你若還在,哀家不負你。”
蘇探微曲指,輕輕刮掉了太后鼻尖上的汗:“那麼,臣要等多久?”
姜月見了指尖上堅的護甲紋路,“英兒會和他的生父一樣能干。不,是要比先皇還要能干。楚珩十二歲親政監國,十七歲登陛即位,英兒還要更早。”
靜謐的王帳間,唯有彼此的呼吸流轉,兩兩無言。
姜月見能覺到旁那道存在極強,濃烈至極,卻又仿佛不聲的目,正落在自己臉龐上。
最后他先松懈了下來,幽幽嘆氣,笑道:“娘娘扯遠了。您只是服用了臣的藥,中了藥,月事延遲是正常現象,停藥之后半個月自可以恢復。”
姜月見一怔,正想問他怎麼之前不說。
蘇探微勾了勾:“臣要不是詐娘娘一下,怎麼能聽見娘娘這麼一番振人心的剖白?說實在的,娘娘對臣這樣好,為了臣這樣長遠考慮,臣之有愧,不勝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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