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廝忙跪下來,“媽媽明察,這可怪不到我們頭上,我們不過是替燕太太搬東西,不知道庫里了銀子的事!這可與我們不相干吶!”
“既說與你們不相干,那你們抬著東西,跟我到老太太房里說清楚。”
說著掉轉去,朝旁媳婦使了個眼,去請燕太太一并到老太太屋里去。
這里先過去,誰知老太太三更半夜竟還沒睡,穿戴得齊齊整整地坐在榻上,問了小廝們的話。
剛問清楚,燕太太便換了裳趕了來。一看這屋里燈火通明,站了好些丫頭婆子,連玉和翠華也分站在榻的兩邊,仿佛左右護法。想起年輕的時候,剛進池家的門,也和桂太太這樣站在老太太邊,十幾年過去,老太太臉上的皺紋有增無減,一張臉了老枯樹皮,但就是不死。
不待分辨,那看門的小廝又當著面回了一遍,“那箱子里裝的什麼小的們也并不知,是燕太太許了小的們幾個錢,抬到角門上,說自有汪家的人來接應,小的們不過是拿錢辦事,老太太可要明察!”
老太太將眼挪到燕太太上去,“人家當面指認你,你總不會說沒有此事。”
燕太太這一刻忽然心沉到了底,只好照實說,“這原是我這十幾年的己,做母親的,無非是多為子打算點,所以就全給蘆笙抬到汪家去。”
“這也有可原,只是為什麼不白天明正大地送去,偏要深更半夜的送?”
還能為什麼,還不是見給蘆笙預備的那些東西,想擺明是一樣不許蘆笙多帶,哪里肯便宜們母半點?要曉得有這麼些己拿出來,還不藉故扣下?
老太太見不言語,斜著眼向玉一笑,“你看,人家不放心你,怕在你手上,要吃你的虧。”
玉還在發蒙,不知怎的深更半夜給傳到這屋里來,聽了小廝和全媽媽們細說半日,才曉得家里有人往外運銀子給捉了個正著。
因為近來清點庫房,銀庫那邊也查起來,也沒當回事,誰知昨日聽見老太太說庫里了一二千銀子。還奇怪,這些時算賬,賬上倒都是清楚的,怎麼會錢?只能是給人盜了,誰這麼大膽子?
屋子不進來一風,有些悶,又是小廝又是丫頭,汗味香味混了一種溫吞復雜的氣息。這就家事,從不像衙門里審司審得那樣手起刀落干干脆脆,一向是把魚悶在鍋里慢慢煮,不覺間魚煨爛了。玉看見燕太太鼻翼上的細汗,就知道了,今晚是這鍋里的魚。
老太太道:“你不說話,好,那我問你,庫里丟了一千八百兩銀子,和你這幾箱銀子的數目,倒對得上,怎麼這樣巧?”
燕太太立時明白過來,忙道:“庫里丟銀子的事我并不知道,這些錢是我這十幾年積攢下來的,和中的錢并不相干。”
“你積攢下來的?你一月不過幾十兩銀子的月錢,這些年你那樣寵著蘆笙,隨要吃什麼玩什麼,你都拿出錢來替去辦,本來花費就不小,你娘家上門打秋風的人又不斷,你還能攢下這些錢?”
“這里頭另有九
百兩銀子是老爺回京時留下的。”
“二老爺回來時攏共就帶了那麼些錢回來,替鏡兒辦婚事,我知道他了不,還有九百兩留給你?我這做母親的竟不知道。”老太太笑著搖了搖頭,呷了口茶,又道:“二老爺幾時對你如此起來了?”
玉聽這話說得有些玄妙,正想話里的意思,眼睛一瞥,看見周圍下人臉皆益發疑起來。這才懂了,故意說這話,就是提醒大家,二老爺一向和燕太太母不親近,沒道理有這九百兩銀子,不孝敬給老娘,倒補給們母。
如此一來 ,燕太太愈發說不清。但也沒證據說就是賊。
所以老太太擱下茶碗來道:“等我寫信去問問二老爺,要是銀子是他留給你的,自然沒可說的,要是不是,庫里丟的銀子還沒著落,不得要查到你頭上。”
言訖便散了,幾箱銀子暫且先扣下來,燕太太單是私下里往外傳送東西就不對,回房反省三日。
玉又覺得鬧這一場,有些雷聲大雨點小之嫌疑,不像老太太的做派,卻想不明白。于是大半夜回來,忙把池鏡搖醒了和他細說了此事。
第97章 結同心(O五)
池鏡迷迷瞪瞪地聽玉講完,又要睡下去。玉忙拉住他,“你到底聽沒聽見?”
“聽見了聽見了。”他打了個哈欠,有些清醒過來,下床倒了兩盅水,遞給玉一盅,自端著一盅立在床前挑燭火,“不就是說庫里了一千多銀子,剛巧今晚上撞見太太往汪家運銀子,兩邊數目對得上嚜。”
“哪有這樣巧?”玉了鞋坐在堆的被子上,眼睛跟著他轉,“昨日說庫房里了銀子我就覺得蹊蹺,今晚上就把太太拿住了——可拿住了,又沒往下追究,只說先寫信問老爺太太那筆錢到底是不是他給的。”
池鏡擱下銀簽子,扭頭對一笑,“你信這話?你等著看看老太太到底會不會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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