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想到永泉大清早到外書房回話,恐怕是為那樁案子的事,因此問了兩句,“聽說這案子早遞到了刑部,連刑部那頭也核準了是二爺的主使。”
“你從哪里聽說的?”
“媛姐說的,下人也在議論,二哭了好幾回。”
池鏡笑道:“你這都是舊話了,前幾日翔回了南京,已去和那張大人見過了,眼下正預備要重核此案。”
如此看來,就和他預料的不差了,只等翔和那張大人把兆林揪出來。在翔來說,要查到兆林頭上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這兩日在家中看見翠華,也沒見什麼異樣,是不知道兆林在外頭做的事,還是本不把這種案子放在心上?
池鏡不聞說話,還當是聽見翔回來才如有所思,便斜眼窺在面上。馬車一搖一晃,那目便在臉上一錯一錯的,像簾子里進來的一片。
察覺到,抬起額頭,“你看著我做什麼?”
池鏡搖搖頭,心下卻為那日吵架的事耿耿于懷。翔這會回來和他一比,只怕
更要覺得他壞了。
“那你說,大爺知不知道刑部要重核案子的事?這幾日我在家看見大,還和往常一個樣,也沒見擔心,昨日見大爺,也和往常一樣悠閑。”
池鏡鄙薄地微笑著,“大哥一向仗著池家的勢力在中作威作福,如今又是晟王的舅兄,以為沒人敢得罪他,自然心寬得很。”
玉也好笑,“偏是遇見翔那個人。”
他斜睨一眼,半笑不笑地,“可不是,翔何等賢良方正,不畏強權。”
玉聽出他口氣里的酸意,也沒想去分辨什麼,反正不是翔便是西坡,不說到他們還好,說到他就是這樣。也知道他是因為不確定的 ,所以用這種方式試探,無非是要口頭上的承諾。
可偏偏虛假意的話可以說上幾天幾夜不重樣,要真心實意的話,猶如呈堂證供,不得不字字謹慎,什麼也不敢多說。
沉默著走到連家,還在門前就聽見里頭熱熱鬧鬧的,來了好些親戚家。從前秋五太太的生日見這樣的陣仗,自然如今是不同了。
照例要到正屋里去給秋五太太磕頭拜壽,不想走到二廳前頭,池鏡就給連秀才故意進廳上去和男客們說話,知道他不愿給秋五太太磕頭,便十分地做主免了他的那份禮。
玉這份免不得 ,繞廊轉到里頭正屋,連玉湘也回來了。兩個兒當著客們的面給秋五太太說了好些吉祥話,和大家坐下來談天以待開席。眾人說來說去,話頭不是在玉上,就要繞去梅紅上,大多還是樂得看秋五太太的笑話。
秋五太太自己不覺得,還是一臉喜氣洋洋,“肚子大,又圓,一定是個小子!”說話還請了梅紅出來給大家瞧的肚皮。
大家一面瞧梅紅,一面瞧,笑都笑不過來。玉看不過去,推說給馬車顛著了,要回房歇會。剛坐定不久,玉湘推門進來,臉上還滯留著和眾人周旋應酬的笑意,“你怎麼不在那屋里多坐會?嬸娘們還想多問問你的近況呢。”
“們哪里是要問我的近況,還不是想問池家的近況。”玉從床上起,走到外頭榻上坐,瞅著玉湘攢眉,“你好像胖了些。”
玉湘笑道:“給你看出來了?我又有了,還沒對人說呢。”
玉驚詫著看的肚皮,細看才看出來,是微微隆起來一點。坐到邊去,的肚皮,“不知這回是兒子還是兒。”
“這回要是兒也不怕,橫豎我前頭生了個小子。”只管幸福地笑著,對自己如今的日子十分滿意。
一時外頭嚷著開席,姊妹倆出去敷衍應酬了一回,吃過午飯又回房來坐著。漸漸聽見外頭著在送客了,還有大伯和三叔沒走,拉了池鏡在正屋說話,秋五太太便也避到這屋里來,這時才聽玉湘說起有了孕的事。
秋五太太自然高興,多一個兒子就意味著玉湘在胡家多一份保障。
玉坐在那頭笑,“玉湘才剛還說呢,這回是個兒也不怕,兒雙全嚜。”
秋五太太夾著額心道:“還是兒子好,兩個兒子養起來,不怕將來胡家的家財沒有你的份,以后他們太太要是死了,只怕還要將你扶正呢,那也算熬出頭了。”
玉湘低頭著肚子,有些憾和悵惘,“這回大概是個兒,這些時總是夢見玉。”
好久不曾念起這個名字,但秋五太太聽著并不到陌生,因為心里常念叨。不過仍然低聲叱著玉湘,“不許說!還嫌不夠丟人的,還要掛在上說。”
也難怪玉即便墜風塵,也沒想要回家來,這家里絕對算不上一個好的棲之所。玉本來還想試試娘的意思,此刻看來,也不必試了,倘或給知道玉的際遇,不必說,先就是一通冷嘲熱諷,跟著便是無盡的責罵,什麼難聽罵什麼。一個人的心再好,只要上刻毒起來,人家也不會覺得好到哪里去。
“也不知那丫頭到底是死是活——”秋五太太自己又忍不住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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