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確要提拔的人,薑清慈第三日才見到。
彼時剛將沈確要的人送進軍中,柳如煙便領著一個衫破落、神頹頹的男人進來,一瘸一拐的,後還牽著一頭山羊,約莫有半個人高。
“大人,人帶到了。”
那人掀起眼皮子看了薑清慈一眼,不說話,也不行禮,從袖中掏出來一把草給羊吃了,旋即大喇喇盤往地上一坐,放浪形骸,毫無形象地拍了拍羊的腦袋:
“咩——”
羊仰頭了聲,隨即在廳拉了坨大的。
薑清慈:……
想殺人,真的。
柳如煙憋著笑,肩膀一抖一抖的,薑清慈一個刀眼甩過去,他立刻垂下頭。
忍了又忍,薑清慈後退離那人遠了些距離,坐在上座問他:“先生貴姓?”
“免貴姓陳。”那人抬頭一笑,“大人我陳八山就行。”
這一說,薑清慈便有了些印象。
陳八山,本名陳守道,前任刑部尚書,因為在職時剛正不阿,開罪了權貴,被先帝革職貶去了柳州。
這人也是個心氣兒高的,在柳州待了沒兩年,便索辭歸山林,買了隻山羊,自封了個八山道人。整日瘋瘋癲癲的四海雲遊,凡是遇見看不順眼的,就牽著羊過去到人家門口拉坨大的。
聽說那條左就是因為羊在人家家門口拉的時候,沒來得及跑,被人抓住生生給打斷的。
後來顧宴禮手掌大權,幾次三番想招他回朝,卻都被他以“老臣年邁,有心無力”的由頭給拒了。
卻是沒想到沈確竟然有能力請這人出山。
不過安排這麽個人進來,倒也不是什麽難事,薑清慈鬆了口氣,擺擺手,讓人去收拾了謁舍給陳八山。
“先生這幾日就現在相府住下吧。”薑清慈說,“有什麽需要的,隻管吩咐下人。”
“那我的羊?”
薑清慈更頭疼了:“先生應該隻有這一隻羊吧?”
“還有五隻,都在外麵。”陳八山捋著髭須,嗬嗬一笑,“初次見大人,我還給大人也備了一隻,吶,就它。”
說著,他手又拍了拍後的山羊,山羊“咩”了一聲,悠哉哉往薑清慈的方向走來,尾一抖,似乎要有作。
陳八山嗬斥:“不許拉!”
山羊甩甩腦袋,極其不甘心地又憋了回去,咬著自己脖子上的牽繩,遞到薑清慈麵前。
薑清慈:……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點羨慕陳八山現在的神狀態。
餘掃了眼一旁幸災樂禍的柳如煙,薑清慈深呼一口氣,著頭皮接過來牽繩,讓下人領著陳八山去謁舍,對說:“如煙,你去把這羊洗一下。”
柳如煙:?
笑意瞬間收斂,他懷疑地指了指自己,兇神惡煞地瞪:“不是,憑什麽?”
“你妹妹……”
“好的大人,奴家這就去。”
過了午時,柳如煙一臉幽怨地將洗好的山羊牽給,薑清慈說了聲辛苦了,本著有罪同的理念,薑清慈牽著羊,給顧宴禮送了拜帖。
拜帖到門手裏,山羊就不負地在王府門口拉了坨大的。
門:……
領著宋婉出門的顧宴禮:……
顧宴禮黑了臉,出門的腳沒落地,又收了回去。
宋婉和薑清慈欠了個,便上轎離開。
薑清慈了山羊腦袋,從柳如煙給自己準備的小布囊裏掏出來一把草塞進山羊裏,心道幹得漂亮,平靜地行了個禮:“王爺。”
顧宴禮眉頭鎖,忍不住問:“薑丞相,這羊是?”
“是陳八山陳先生的。”
薑清慈牽著羊上前,顧宴禮擰著眉後退,臉黑得像打翻了一池子墨水,“留步,薑丞相,你就站在那裏說就行了。”
真好呢。
想不到這個做下屬的,也有能看見上司吃癟的一天呢。
一口惡氣有了發泄的地方,薑清慈忍不住淺笑,“王爺一直想招陳先生回朝,臣就請了陳先生出山,這羊是八山先生托臣給您的。”
“他出山了?”顧宴禮擰的眉頭稍稍舒展,角笑意淺淺,讚賞地看向,“你特意替本王請的他?”
“臣回來這麽久了,理應該為王爺分憂。”薑清慈也不否認,“更何況,王爺昨日說得對,臣會做好自己的分事的。”
顧宴禮神終於轉霽,領進了王府,讓下人從庫房取出一箱子珠寶翡翠,給:
“你的好意本王心領了,陳先生就給你安排,他要什麽你給什麽,不用再來問我。至於這羊……”
目從上掠到後還在咀嚼青草的山羊,不過說話的功夫,山羊便在他的前廳拉了大大小小的幾坨。
上好的羊皮毯子就這樣被糟踐了,臭氣熏人,濃烈的熏香也不下去,顧宴禮立刻嫌惡地錯開,“你自己留著吧。”
“王爺,這是陳先生特意送給您的。”
“說賞你就是賞你了。”
顧宴禮擰眉,擺擺手,剛想說“以後別讓本王再看見它”,薑清慈便道:
“既然這樣,那臣這就帶它回去,替王爺好好照料它。王爺若是想念了,臣隨時可以帶它回來。”
顧宴禮:……
大可不必哈。
薑清慈卻像是讀不懂他想殺人一樣的眼神,捧著白得的一箱子珠寶翡翠,悠哉哉回了相府。
陳八山被安置在謁舍,五隻羊被圈在羊圈,手上的這一隻,就讓人給它準備了個新的羊圈,取名“氣死人”。
刑部尚書還是顧宴禮的人,薑清慈也不可能直接把他拉下馬,正巧前不久剛革了兩個侍郎,便順理章地讓陳八山頂了上去。
顧宴禮那邊已經提前打過招呼了,所以薑清慈這一舉並沒到多阻力,陳八山剛正不阿的名聲也是素來就有的,是以保皇派對的舉也沒什麽不滿。
但是眼下,一共兩個刑部侍郎的位置,陳八山占了一個,剩下的一個就了一眾朝臣眼裏的香餑餑。
顧宴禮有心想將這個位置也收進囊中,便又找到了薑清慈:
“阿慈,你有什麽合適的人選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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