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知道薑清慈的名字,是從族人口中聽說的。
自甘州城被大昭收歸以來,他就知道那裏的員們和自己的族人暗度陳倉,相互勾結。
族人欺男霸,肆意橫行,所過之燒燒掠,員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當看不見,甘州百姓民不聊生,如置煉獄。
蝗災之後當地豪坤搶占農田,朝廷送下來的賑災也都了當地員和族人的肚子,百姓們置水深火熱之中,卻求告無門。
大昭的朝廷也不是沒派員親自過來過,但每次都被當地員們飾出來的太平遮掩過去,遮掩不過去的,就直接賄賂過去,然後此事便不了了之。
他本以為,薑清慈作為大昭的左相,要來這裏賑災,估計也和先前的那些員們一樣,換湯不換料。
來這裏巡查一番,裝模作樣地放一點兒賑災糧給百姓,找員將蝗災治理了,然後拍拍屁走人,丟下來的還是一堆爛攤子。
族人也都說這個薑丞相是攝政王伴讀出,學富五車才高八鬥,三年前一路跟隨攝政王到至高位,結果卻被貶到南蠻,回來後仍舊忠心不改。
總結下來就是一句話,好糊弄得很。
但他們誰也沒想到,這個“好糊弄得很”的薑丞相,做法比以往的任何員都要過激——讓來賑災,直接二話不說把所有涉事的員全給砍了。
下手幹脆利落,沒有過問刑部,有後臺有背景的人都來不及上報在上京的後臺。
然後從碎葉城調過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將軍,領著一支兵深大漠,直得他阿爺和族人們節節敗退繳械投降。
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突然很想見一見這個薑清慈的人,他覺得他們是一路人。
他想問能不能再過激一點兒,把他的九族全給滅了。
這個念頭不是一時衝產出來的。
自打他有記憶起,就跟著阿娘在狼群裏生活。
狼是族人們養的,遊在大漠和草原上的民族,以能馴服野為驕傲,狼是其中之一。
他們將狼當做狗,抓來的都用鏈子鎖上,關在一起,和阿娘一起被他們掠奪過來的中原人也是一樣的待遇。
寵的也許還能得到阿爺幾天的寵,過幾天好日子;不寵的就是畜生,扔進狼群裏自生自滅。
說是自生自滅還是好聽的說法了。
中原上流人士中盛行著一種“鬥狗”的風氣,從母狗生出來的一窩小狗中挑出兩個最有潛力的,讓它們長大,再將它們分開關起來,上幾天,但不能太久,太久就死了,也就鬥不了。
等到兩隻狗都得剛剛好,再將它們扔進同一塊場地,扔幾塊生,看它們為爭奪生而自相殘殺,他們在一旁搖旗吶喊。
大漠也有這種風氣。
不同的是,這個時候的狗被換了狼,生就被換了活人,大多是從周圍各國掠奪過來的俘虜和人。
阿娘和年的他,也是他們鬥狼用的餌。
他們蜷在一個狼圈裏的小隔間,很小很小,大概隻有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一樣高,他住進去剛剛好,阿娘就不行了。
中原的子大多材小,但也比尋常孩要大得多,住進去隻能佝僂著脊背,將雙蜷起來,他就學著阿娘的樣子蜷在邊。
阿娘其實不喜歡他,從一開始就不喜歡他。
在中原的時候,有一個幸福滿的家庭,還有一個年輕英俊品又好的未婚夫。一家人來到甘州做生意,阿爺見生得相貌出眾,就將擄了過來。
阿爺也不喜歡他,他的兒群繞膝,都是統純正的胡人,也不多他一個上留著異族的雜種。
有時候他其實也在想,如果他上流的都是中原人的,那他就能在這裏做個徹頭徹尾的俘虜;或者他上流的都是胡人的,那他也可以心安理得地跟著他們為所為地四掠奪。
但是他夾在二者之間,什麽也不是。
他們關在狼圈裏,有時候族人會過來送飯,狼吃的和人吃的,都一樣。生骨,一些七八糟的野果子,他來者不拒,隻要能吃飽肚子活下去就行。
至於明天等待他的是什麽結果,他也不關心。
大抵是因為一個人長時間被關著太孤獨了,有時候阿娘也會和他說說話,教他幾句零星的漢語。
阿娘的聲音很好聽,雖然不喜歡他,聲音也是很溫的,但吃不慣生骨,一天天消瘦,有時他在阿娘的懷裏,讓給自己編辮子的時候,還會被上凸出來的骨頭硌到。
但更多的時候阿娘是不和他說話的,坐在一旁冷冷地看他撿地上被踩扁的野果子放進裏。旁邊隔間的小孩和他說果子髒了不能吃,吃了會拉肚子。
但他太了,沒得吃的時候是沒有辦法挑的。
大概也正因為他來者不拒像個飯桶極好養活,一眾俘虜中,他反而是格最壯實、力氣最大的那個。
自然也得到了阿爺的青睞。
他讓人把他提溜起來,扔進一個空的小羊圈裏,那裏沒有養羊,養了一隻狼。
阿爺說,隻要他能活下來,他以後就讓他出來。他問阿爺能不能讓阿娘也一起出來,阿爺想了想,哈哈大笑說行。
那頭狼得狠了,一見他就眼冒綠衝過來咬他,牙也很尖,一口下去咬進他胳膊的皮裏,他直接忍著疼將狼牙徒手掰斷。
在那場廝殺中,他們都是遍鱗傷,而他隻比那頭狼要幸運一點兒。
他活了下來,隻剩一口氣,還是咬牙關拖著狼尾走到阿爺麵前,然後暈倒了人事不省。
意識消散的前一瞬,他好像聽見阿爺說他真是他英勇的兒子,周圍一片喝彩聲,他隻想著阿娘可以出來了。
不用再被關在小小的隔間裏。
因為死了。
他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躺在空的床板上,照顧他的是一個郎中,也是中原人,和阿娘一樣的年紀,因為會一些醫,所以活下來了。
郎中告訴他,在他暈倒的這段時間裏,阿爺為了慶祝自己重新得到一個英勇無比的兒子,又開了一場鬥狼盛宴。
阿娘葬狼口,眾人都在歡呼,歡呼聲隔著營帳送進來,很吵。
他蜷著雙,像以前被關在隔間裏那樣,很久沒說話。
郎中了他的腦袋,溫地說讓他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幫助的都可以找。
他有什麽需要幫助的?
他隻想殺了這群人,哦對,還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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