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延佑出人意料的積極讓徐明終於放下了懸著的心,可即將擺在年人麵前的是一個關乎一生的抉擇。
京都之戰就在眼前,他們大老遠的跟著薛先生奔波至此,不隻是來觀戰的。
梁壬開誠布公地說:“可以不上戰場不參與攻城。”
“畢竟你們不是我手底下的兵,年歲不大是跟著師長前來觀戰,留守後方也是人之常,不會有人說什麽。”
十幾歲的年人骨子裏湧著保家衛國匡扶正義的熱,也對沙場征戰有本能的向往和崇拜。
可戰爭一直都是殘酷的。
兵戈不止之地,注定流不止。
一旦真的跟隨大軍打馬上陣,不管從前的份多尊貴,在家裏是如何的養尊優,到了兩軍戰之地,不分貴賤出,所有人的命都是草芥。
徐明了耳朵笑嘻嘻的:“那如果我們不甘心隻是在後方觀戰呢?”
“我們可以上?”
“可以。”
梁壬直接說:“但我不會給你們任何優待。”
“軍中一貫是強者為王,不看家世不論年齡,隻有贏了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說後話。”
“你們若是想跟隨大軍出征,那也跟尋常伍的大頭兵一樣,聽軍令行,令行止,若膽敢違背軍令半點,軍法置,絕不容。”
徐明和桑延佑如果選擇留守後方,他們盡管上並無職,可就算是看在桑枝夏和徐璈的麵子上,這兩位小爺也會被照顧得很好,起碼不會有命之憂。
但上了戰場甘為兵卒就不一樣了。
在將軍的眼中,所有的兵全都一樣。
梁壬不會額外給他們任何保護,他們的護衛也無法隨大軍行。
了軍營生死都靠自己,能否活到最後,除了三分天意剩下的全看自的本事是否過。
梁壬似是覺得心有不忍,冷淡慣了的臉上浮現出幾分對晚輩的溫和,輕聲說:“二位年歲還小,倒也不必急著軍曆練。”
“機會難得前來觀戰也是不錯,權當是積累了,不如就都留在後方靜候佳音?”
“我不。”
桑延佑抿了果斷說:“我跟著薛先生跑來這裏就是為了參戰,在邊上幹看著算什麽?”
徐明也了鼻子嘿嘿直笑:“我也不留。”
“將軍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隻是大老遠的跑一趟,來都來了總不能看一場熱鬧就回去吧?”
梁壬眼底掠過一不明顯的淺笑,挑眉道:“此話當真?”
“你們可想清楚了,了大營歸我管製,出了半點差池那都是掉腦袋要命的,到時候再反悔可就來不及了。”
桑延佑和徐明對視一眼,在對方眼中捕捉到同樣的堅定,不假思索地點頭:“我們不後悔。”
“既營就一切聽照將軍的吩咐行事,若有違背將軍大可按軍規置,我們二人絕無多話。”
梁壬對他們的幹脆尤為滿意,笑了笑說:“那也可。”
“隻是你們份特殊些,來此參戰家中大概也還不知曉,為免後患再出差錯,先去各自留一封書,半個時辰後再來見我。”
梁壬說完兩個小子轉就走。
不是臨陣怯逃,而是是找紙筆。
書生在邊上看了半晌,等人走遠後才站起來說:“這可都是家裏的心尖子,這麽點兒年紀就來戰場了,合適麽?”
“我也覺得不合適,不過將軍說了可以。”
梁壬麵上閃過些許無奈,索把徐璈給自己送來的手令遞給書生。
書生展開看了個大概,不由得低聲笑了:“驃騎將軍深謀遠慮啊。”
這兩個小子留在南允的時候,徐璈就預想到了可能的後續,也準猜中了他們可能的反應。
徐璈沒有反對,也不阻攔。
如果桑延佑和徐明決定要跟著大軍一起出,那就可以收編營,不必給任何關照。
至於徐家那邊一切都有徐璈理,縱然是有了任何不好的後果,也與旁人無半點幹係。
書生嘖嘖幾聲把手令還給梁壬,頓了頓微妙道:“薛先生把人帶來了,是不是也早就想到這一點了?”
梁壬不置可否地勾了勾沒接話。
書生著下唏噓:“這些聰明人啊,走一步看百步果然名不虛傳。”
不過再聰明的人也有心甘願犯糊塗的時候。
書生意味不明地回頭看了一眼薛先生和江遇白在的營帳,心說現在是暫時穩住了,然而也隻是暫時的。
薛先生及時趕到,他們的腦袋是暫時保住了。
至於遠在王城大開殺戒的徐璈……
“他指定得挨打。”
書生扔下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擺擺手走了,梁壬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不等多想也自去忙了。
營帳,薛先生得知兩個小子都去寫書了,微怔一瞬沒忍住低聲笑了。
“年意氣可比驕之烈,年輕狂可抵冷月輝。”
“有誌氣是好事兒,不枉我一路將人帶來。”
江遇白已經醒了,正背靠著櫃子坐在地上,逐字逐句地看薛先生帶來的家書。
說是家書,其實不如說是老王爺這一年多來每日自己親筆記下的起居錄,剩下的全是不曾對江遇白提起過的話。
滿滿當當的一箱子,薛先生一頁紙角沒磕著半點,全都帶了過來。
江遇白赤紅著眼從第一本開始翻看,直到夜深三更,也就保持著一開始的姿勢一不。
薛先生剪去一截燭芯又點燃了幾蠟燭,等江遇白看完最後一冊才在江遇白的邊坐了下來。
江遇白竭力控製住發抖的手,反複張後一字一頓地說:“早在我去西北之前,父王的病就很嚴重了,是嗎?”
薛先生麵上仍是帶著淺笑,自眼底深卻不控製地流出了無人可知的意。
“是。”
“王爺這些年本就是在強撐心力,日日耗的都是壽數,大巫師早在五年前那就曾直言,王爺如此恐是壽數不長,難待來日,但……”
薛先生苦笑道:“但王爺說,遇白已經長大了,縱是數著日子等死也甘之如飴。”
江遇白渾失控地抖,死死地攥著手中冊子說不出話。
薛先生心疼地看著他,輕輕地說:“遇白,你知道自己的相貌與已故的王妃如出一轍嗎?”
“你跟你母妃很像,像得宛如是一把日日懸在王爺心口的尖刀。”
老王爺看著自己唯一的孩子與亡妻越發相似,欣喜之餘在心口攪的全是死生終難再見的痛苦和絕。
縱是有心謀略江河萬裏的人,心底深也藏著不可對人言的恐懼。
那是此生攬權天下,也無緣再見的亡妻。
薛先生頭哽咽再難出聲。
江遇白捂住臉絕地說:“父王說……”
“說……他很早就想去尋母妃了……他怕自己去得太遲,怕母妃認不出他……”
“可先生,我呢?”
“我娘走了,我爹也不要我了……”
“先生,天下之大,我何去找可以回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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