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敲打這些日子天愈發熱了，外頭的蟬鳴聲終日沒個停歇，兩個丫鬟拿著沾桿守在樹下捉了一個上午，蟬鳴聲才漸漸小了些。

雀兒從小廚房端了兩碗澆了糖兒的冰碗，見們倆忙活的滿頭大汗，便道：「姐姐們，夫人賞了你們兩個冰碗，先來用吧？省得等下中暑了，可就又要挨罪了。」

梳雙髻的一個丫鬟眼饞的看著冰碗，另一個年歲大一些的丫鬟瞧這副孩子氣的神，便道：「你先去吃罷。我等下再吃。」

「還是一起來吃罷，天熱，冰碗不一會兒就要化了。」雀兒勸道。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雙手在圍上揩了揩，喜滋滋的吃起冰碗來了。

正吃到一半，遠遠的見宋翎來了，倆自覺在客人跟前失了規矩，忙把冰碗藏到後，待宋翎走後，才又將冰碗拿出來吃了。

宋翎走進房中，撲麵而來一子清涼之氣，原先屋裡已經有了一個冰鑒，宋稚尤嫌不足，讓人又去搬了一個來。

他瞧著門口兩座門神一樣的冰鑒，無奈道：「你也太貪涼了些，憬餘也不管管你？」

宋稚從室走出，笑道：「正是因為他管得多，所以才隻能擱在外頭。流星，撤掉一個，我與哥哥在此說說話。」

流星應了一聲，出門喚了兩個使婆子來將右首的冰鑒抬了出去。

宋翎張了一下，道：「憬餘呢？」

宋稚坐了下來，理了理擺，道：「應該是在書房吧？」

「不是說要掩人耳目？朝上都告了假，在府裡頭怎麼這麼大大咧咧的走來走去？」宋翎門路的翻過一個茶杯，自己給自己伺候茶水。

「府上的丫鬟、小廝都不準外出，以免走風聲。若是藏得太嚴實，反倒人勘破，總要虛虛實實的，才能讓人多有遐想。」宋稚道，喚來逐月，讓去小廚房拿上一碟宋翎喜歡的蓮子糕。

「你們夫婦倆，真是一對兒！」宋翎慨道。

宋翎往日臉上總有個笑影子，今日麵看似平淡，卻有種愁苦之氣。

宋稚看著哥哥，道：「要不要把憬餘喊來？」

「不用。」宋翎乾脆道：「你還怕他得了空不往這兒跑？」

逐月拿來了宋翎喜歡的吃食，正好聽見宋翎道：「我方纔去瞧了瞧朔風，原還擔心他養傷會悶，沒想要一個個的傷了胳膊傷了的傢夥卻還玩的那麼瘋，下棋也就罷了。竟還有上樹、箭、拿竹子做劍對打的。玩的那麼瘋，吳大夫一頓好罵。」

逐月聞言便出些擔憂的神來。

「男人不論多大總跟個孩子似的。你瞧瞧去吧？」宋稚睇了一眼，道。

逐月紅著臉想了想，還是搖頭道：「那院子裡，院子裡都是男人，我去不方便。再說有吳大夫管著，我放心。」

宋翎想起了那些傢夥方纔被罵的狗淋頭的樣子，說：「一怕教書先生，二怕吃藥郎君。你放心吧。吳大夫回來了之後，一個個老實的跟鵪鶉一樣。」

逐月聽了宋翎這話也是笑，立在一旁不礙著宋稚他們說話了。

宋翎睇了逐月一眼，逐月睜了睜眼，出瞭然的表來，他朝宋稚福了一福，便出去了。

宋稚用手托腮，故作輕鬆的說：「怎麼了？是不是又有苦水要吐？」

宋翎本想笑，但是這角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掛住了，怎麼也揚不起來。

「懷孕之後，你嫂嫂倒是肯留我在房裡了。」宋翎嘆了口氣後，道。

「那你怎麼嘆氣？這不是好事嗎？」宋稚這倒是看不明白了。

宋翎垂下眸子，似乎是有些於開口，躊躇片刻後，才道：「那自從懷了孕之後，三日之中總有兩日要來正屋請我。我昨日斥責了一句，要你嫂嫂將遷到旁的地方去，竟不肯，還要我多寬。明明大夫來瞧過了，說的胎相很穩，何必推說自己不舒服，三請四請的。」

「看來是個不安分的了。」取了一片蓮子糕，隻抿了一口便擱下了。宋翎喜歡吃鹹口的蓮子糕，宋稚可不了這味道，將盤子轉了轉，取了另一側兌了蜂的蓮子糕吃。

「我也是這麼說的。原本還是丫鬟的時候我就瞧出了幾分，選通房的時候我就不樂意，可是你嫂嫂執意如此。我瞧著自己也是個想做姨孃的，便允了。」宋翎現如今可真是有些後悔了。

「那哥哥私下裡敲打就是了，讓安分守己，別起不該有的心思，該給的都會給，不該給的也別想著要。」

宋稚略一思索，道：「不必與嫂嫂商量，心腸，又該阻著你了。」

「我何嘗不知道這些呢。可這本該是當家主母的活兒，我若是搶了去，旁人該怎麼看你嫂嫂？我娶你嫂嫂的時候便知子太善太，彈不住下頭的人，可我那時並沒有納妾的心思，也不覺得這樣的子有什麼短。現如今弄這個樣子……

宋翎忍不住額，他現在一回院子便覺得頭昏腦漲，在書房裡的時候倒還多些。

「那我去。」宋稚淡淡道。

「啊？」宋翎驚訝的抬首，「這，旁人會議論你的。」哪有這出嫁的兒回來管哥哥院子裡姨孃的道理？

「自然不是我直接管，我同娘親說去，讓出麵敲打總是天公地道的吧？」宋稚的烏眼珠亮潤潤，對宋翎道。

宋翎剎那間有了神采，便道：「好好好，讓娘去管。」可瞬間又萎靡了下來，道：「可懷孕，娘親高興的很，怕是言辭上會和許多，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或是，還助長了氣焰？」

宋稚見他煩心的失了胃口，連蓮子糕都沒一下，便將碟子推過去，道：「你別煩這件事兒了。快吃糕點，妹妹我會辦妥的。」

宋翎拿著一片蓮子糕吃著，忽道：「你夫君回來了。」

宋稚下意識朝門外去，片刻之後，就見到沈白焰走了進來。

「蓮子糕？」沈白焰一眼就瞧見了，繞過宋稚做到他旁拿了一片，宋稚眼睜睜見他拿了鹹口的蓮子糕，卻沒有出言提醒。

見沈白焰吃了鹹味的蓮子糕，眼皮一，生生的乾嚥了下去。

「這味道好生古怪，是你喜歡吃的？」沈白焰將吃了一半的糕點擱進一旁的小碟子裡，又端了宋稚的茶水漱漱口。

宋稚在旁忍笑忍得辛苦，沈白焰若是吃鹹口的糕點，那必定是有餡料的，譬如說那火餅和麻心湯糰。其他沒有餡料的糕點是一概不吃，據他說，有怪味道。

沈白焰瞧見宋稚的神，知道是故意不提醒的，但也沒法子。

「這夫人可是你自己選的，怨不得旁人。」宋翎頗為羨慕的看著他們夫妻倆人的一來一往，道。

沈白焰偏頭著宋稚笑了笑，道：「這些日子要你多忙了，外頭可有靜。」

「你讓我給你代筆，上了那封傷病告假的奏疏。果然被十二皇子發覺了，他旁敲側擊的問了我，又刺探了薑大哥，前些日子宮裡辦宴會的時候他的母妃又纏著十公主問了許久，後被我表哥打發了，兩人之間似乎還發生了口角。」宋翎道。

「他果然是坐不住了。」沈白焰將冰鑒推的遠了些，不讓宋稚沾到太多的寒氣。

「倒也不止他一人，汝親王也暗中派人打探了。」宋翎道。

「汝親王？」宋稚偏頭想了想，問：「平日裡倒是留意他了，是先帝最小的弟弟吧？」

「對，」沈白焰點點頭，「前些日子汝親王剛得了一個老來子，這樣算起來，汝親王名下已經有六個年的兒子，兩個孫子了，真是子孫繁茂。」

「汝親王人愚笨，命倒是不錯。生了八個兒子活了六個，連孫子都有了，不像咱們先帝，生了十幾個，才活下來了一個手掌不到的數目。」宋翎低聲道。

「可汝親王素日裡安分守己，這麼些年了，也瞧不出有什麼異心。若是裝的，未免裝的也太像了吧？」一提起汝親王，沈白焰便憶起他當年在先王的生辰宴上被當眾斥責，還被潑了一臉酒水的事兒。

汝親王不為先帝所喜，幾個兒子之中隻有一個弱多病的第二子被封了郡王，擺明就是為了讓這個郡王形同虛設。

借著汝親王康健的由頭，又因為汝親王的長子並非嫡子，先帝到死之前都未給汝親王的嫡長子封世子，隻能等當今皇上來日賜封了。

「汝親王唯唯諾諾，他那些兒子倒是野心。憬餘，他家的第三兒子不是在替五皇子辦差嗎？」宋翎道。

除了第二子之外，汝親王的第三個兒子沈千慎是嫡子之中最年長的了，也是汝親王最能幹的一個兒子。

不過他的份尷尬，既不是郡王又不是世子，所以一直以來像個影子一樣，不引人注目。

「你的意思是，沈千慎假借汝親王的名頭在打探？」宋稚聽得津津有味，反問。

「不無可能，五皇子是個莽人，隻好練兵不喜政務，如果沈千慎真有野心，藏在五皇子後倒真是聰明。」沈白焰若有所思的說。

夏日多陣雨，他們說話這當口，天漸漸又變得昏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