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菱角的西境的冬日快來了。
這時節,羊,膻味不重。
一大早上就小火咕咚的燉上一大鍋子,午膳時挖一碗出來拌上佐料和豆乾,可以包卷餅,或是配白米飯吃。
晚膳便濾一碗羊濃湯出來,熱熱的喝了睡覺,連湯婆子都可以一個。
宋翎方從武場上回來,滿黃沙汗臭,洗了個澡,便溜達去了儒兒房間裡。
儒兒今日開始練劍,練了半日,手的都抬不起來,晚膳都是菱角一勺勺餵給他吃的,強撐著消了消食,倒頭便睡了。
宋翎推開儒兒室的門,便見菱角坐在桌邊替儒兒著劍。
見來人是宋翎,角微揚,眼睛卻錯了開來,做出一副並不在意的樣子來。
宋翎也沒吱聲,徑直走到對麵坐下。
菱角的眼皮虛了虛,把手上的劍放了下來,道:「似乎還是重了些。」
宋翎把劍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道:「差不離了,我剛開始練劍那會子,也差不多是這斤兩。」
菱角瞧了他一眼,一貫瀟灑的眉目流出幾分繾綣的曖昧來,口吻中也帶上了幾分薄嗔。
「你倒是個不心疼的,儒兒今日練完劍,連拿勺子的勁兒都沒有,明日更是酸到牙裡了。」
宋翎溫看了正在睡的儒兒一眼,又看向菱角,道:「總得苦過一陣,才能學些真本事,你小時候練功夫,難道不苦嗎?」
菱角被他看得害臊,偏首道:「好端端的,怎麼說到我頭上來了?」
宋翎知道菱角的子,看著大大咧咧,卻是個極害的,且還不能穿。
若是穿了,更會躲著你一陣呢!
兩月前,沙漠風季來臨,一隻小隊替百姓尋失散了十幾匹駱駝而進了沙漠,結果消失不見。
宋翎和菱角兩人去尋,結果被困在沙窩裡,險些沒命,宋翎以為自己死定了,便對菱角說出自己心中好。
菱角雖有諸多顧忌,但暗宋翎多年,麵對宋翎的主告白,如何忍得住,取了腰際的指環,戴回了宋翎指上。
兩人以為必死無疑,在沙窩裡靜靜相擁。
可沒想到,今年沙漠的風,竟停了兩日,兩人覓得一線生機。
此後,菱角卻開始躲著宋翎了。
宋翎隻有在儒兒在場的時候,才能見到。其他時候,這人就不知道哪裡去了。
宋翎堵了幾日,終於將堵在了西境黃羊鎮的一間小酒館裡頭。
這小酒館是個窯,隻有個晴天開張雨天關門的天窗,人來人往隻能從大門進。
宋翎也不,隻是坐在門口的桌旁,點了一壇酒,也不走就是了。
菱角沒法子,隻能一杯杯的喝酒,待到客人全走了,隻剩了他們兩人。
菱角也已經醉了,倒是還認得宋翎,見他走到自己跟前來,緩緩的出了一個冶艷的笑來。
宋翎知道是醉了,可心裡仍是忍不住一陣陣的發。
隻好替裹上披風,揹回府,一路上聽顛三倒四的說著胡話,偶爾上一兩句,『宋翎』『若暉』。
聽『若暉』的時候,宋翎的心裡了,慢慢的裂開了一道貪婪的口子。
就該自己若暉,而不是什麼生疏冷漠的都尉。
回府的時候,已經是滿天璀璨星河在頂上,他從偏門進,無人發覺。
子閨房總有或濃或淺的熏香,便是沒有焚香的習慣,那也有胭脂水的味道。
可菱角的房間卻都沒有,隻是床鋪褥子散發出淡淡的皂角清香。
宋翎知道自己該快些離去,在此逗留實非君子所為,可菱角卻抓著他的角,說什麼也不鬆開。
宋翎怕傷著,又不敢用力掰揩的手,隻能坐在床邊,看瞇著眼睛,紅著臉的可模樣。
聽說自己從前練功練的好苦,罵從前搶過自己功勞的同僚,又說自己想吃鬆香做的蝴蝶。
宋翎一一應和著,說自己會替出氣,又說自己會寫信向宋稚討要。
菱角從小到大,何曾被這樣千依百順的對待過?
隻以為自己在做夢呢!既然是在夢裡,便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啦。
於是,宋翎又聽說,「若暉,我好喜歡你。」
「從很久很久之前,就的喜歡你了。」
先前在沙窩裡的時候,自己對菱角說出了心事,菱角隻是撲上來抱了一下宋翎,卻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宋翎心熱沸騰,欺在菱角上吻了一下。
菱角方纔還碎碎念不停,一下便歇了。
兩人不知親昵了多久,宋翎直起一瞧,菱角竟已睡著了。
宋翎真是哭笑不得,隻能替蓋好被子,又在額上輕輕一吻,然後不捨的離去了。
菱角這一夢,睡得誤了時辰。
醒來時,已是天大亮。平日裡的這個時辰,儒兒都該打完一套拳了。
慌慌張張的穿好裳,卻見雀兒端著早膳來了。
雀兒原是王府的丫鬟,宋稚讓跟著菱角一塊來了西境,省的菱角每日教儒兒那般辛苦,還得自己打理瑣事。
雀兒笑得一臉靦腆,對道:「姑娘,都尉讓我告訴您,今日他帶小公子去武場,您可休息一日。」
菱角這纔回憶起了昨日的事兒,喝醉了酒從不會忘事,這一回,菱角可算是惱了自己這個病。
他是怎麼在小酒館堵著自己,害的自己喝醉了。
又是怎樣沒用輕功,一步步背著自己的走了回來。
又是怎麼耐心的哄著自己,聽自己說些胡話,又是怎麼……
哎呦!
菱角捂著臉半天說不出話來!
雀兒可是蒙了,從前與菱角也算是日日相見,可從沒見這樣扭古怪過。
一貫是個笨拙舌的,也隻能問一句,「姑娘你怎的了?是不喜歡吃這個鹹口的米粥嗎?」
菱角趕搖頭,紅著一張臉,道:「沒,沒的事兒。」
端過米粥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幸好雀兒知道菱角不是個慢條斯理的人,粥都是溫溫熱的,否則不是要燙傷了?
菱角吃完了一碗粥,桌上的小菜卻是分毫未,雀兒端著碗筷,一頭霧水的離去了。
菱角吃的慌張,滿肚子的不舒服,沿著院子溜溜達達的,卻不巧,正遇見了林氏。
林氏對菱角倒還客氣,知道不是婢,而是沈白焰的手下,如何還會不客氣呢?
隻是吃多了牛羊,慣是個上火的,這幾日裡長了兩個小拇指般大小的口瘡,又疼又難。
如此一來,心自然不甚佳,對著宋令都沒什麼好臉,更別提對著菱角了,隻是抬了抬眉便走了。
這原沒什麼,可誰菱角心裡藏著那樁子事兒呢!
林氏此番態度,更加惶恐了幾分,不免有些自怨自艾起來。
儒兒從武場回來,抱著一包軍營大廚子給的羊包子就來尋菱角。
別看這包子沒什麼模樣,不講究京城館子裡那什麼『薄皮大餡十八褶』。
但,味可是真絕!
兩人在房頂上吃著包子說著話。
儒兒十分眼尖,指著在院外溜達來溜達去的宋翎,道:「咦?爹爹怎麼來了?他怎麼不進來?」
儒兒還什麼都不知道呢!菱角就已經臉紅耳赤,好一個不打自招!
「誰,誰知道他。」菱角結結的說。
儒兒見宋翎徘徊半天,竟又走了,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扭頭見菱角紅的像是被煮了似的,更是奇怪。
儒兒雖穩重,可子還沒細膩到那份上,就好像那日見寶兒給夏扇喂吃食,他也隻是有些奇怪,到底沒往其它地方想。
不過,便是一塊頑石,也有開竅的那一日。
更何況,儒兒又不是頑石。
這父親和菱角的異狀在他腦子裡過了一番,他終於是有些回過味來,張口道:「菱角姐姐,你們……
儒兒話未說完,便被打斷了。
「我們什麼都沒有!」菱角斬釘截鐵的說。
儒兒有些難過的說,「難怪爹爹方纔一直不敢進來,看來是怕你這個樣子。」
菱角倒沒料到儒兒是這樣的反應,見他耷拉著小臉,忍不住開口問,「我,我與他,你,你不介懷?」
「菱角姨姨,你是我最不介懷的了!」儒兒瞬間改了口,把菱角擺到了長輩的位置。
菱角看著他真誠純凈的小臉,終於舒心的笑了。
此時,宋翎又滴溜溜的轉了回來,手裡著個小玩意,看不清是什麼。
這回他倒是推門進來了,不一會兒便從房間裡出來,沒頭蒼蠅似的四張著。
儒兒沒見過宋翎這般不持重的樣子,撲哧一聲便笑了,宋翎循聲去,見他們二人坐在屋頂上,瞬間便笑了。
他一笑起來,仿若這些年的歲月都白過了一般,還是當初那個清雋的年。
菱角的心跳的飛快,見他飛了上來,在儒兒畔坐下,一邊問儒兒這包子好不好吃,一邊從背後遞過來一個指環。
與他自己的那個竹紋烏木指環如出一轍,隻是略小一些。
菱角還未細想,手就已經不由自主的了過去。
既已經接了過來,也就不再矯,乾脆的往自己手指頭上一套。
儒兒沒發覺兩個大人之間的,隻是不知為何,想起了母親溫的笑臉,肩上忽落一,轉頭一看,原是菱角怕屋頂風大,早早就給他備好的一件披風。
儒兒往宋翎懷中了,對菱角粲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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