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在一次次生不如死的毒發後，似乎也沒有像從前那麽在意那日他們所做的抉擇了。

    “阿音，對不起……”

    他語調帶著失神和力，眼裏更是織著痛苦和理不清的複雜及瘋魔。

    “我將蘇清月安排在上瑾的邊，其實並不是因為我痛恨你……”

    “更不是想要借此殺了你……”

    “我真正的目的......其實是想你離開他。”

    他緩緩垂下頭，淚水再次滴落。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分外嘶啞。

    “我用心教蘇清月醫，就是想讓你在那時些苦頭......”

    他的手無意識地蜷，“我以為，以你的醫，扛過三碗心頭並不會有危險......”

    “我知你心孤傲，唯有此法才能讓你徹底和他決裂。”

    他的雙手握住，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

    “我知你恨......”

    橙黃的燭火下，他額前的發帶著微微的意，“阿音，你若能醒來，師兄便將三碗心頭還給你好不好？”

    “阿音......”

    他極力抑著自己的緒，可心底裏的悲涼像巨石般在心頭，讓他幾乎無法息。

    “阿音，你還記得嗎？你小時候最喜歡一種螽斯的蟲子。”

    “你說它可以在險惡的環境中安立命且還能生生不息，我們都應該向它學習。”

    “後來你也確實做到了......”

    “哪怕你被自己的至親拋棄......”

    “哪怕後來被師父下毒......”

    “哪怕忍了那麽久毒發的痛苦，哪怕自己所之人要取你心頭救別的子......”

    “你都從未放棄過活著的希。”

    他那雙往常漂亮瀲灩的眼此刻卻滿是無力和空，似乎已無計可施，似乎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什麽，“可你如今已經服了解藥，為什麽又要放棄活下去呢？”

    他又喃喃複問：“為什麽......”

    而床上的人依然沒有靜。

    沈漓淺淺吸了一口氣，緩緩站起了，眼眶紅得嚇人。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片刻後淺淺笑著搖了搖頭，淚潸然落下，“該死的人，一直是我.....”

    “阿音，該死的人.....是我。”

    他像是一片被寒風侵襲過的枯葉，渾都著濃濃的絕和死氣。

    他轉搖搖晃晃地朝門口走去。

    “紅......雪.....”

    子微弱的聲音從床榻上傳來。

    男人如同廢墟般死寂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豁然轉看向床榻。

    就見子眼眸依舊闔著，但呼吸明顯有力了許多。

    的眉宇皺一團，似乎有了清醒的征兆。

    “阿音！”

    沈漓快步走過去，帶著意的手扶在的肩頭。

    床上的人掙紮了片刻，終於緩緩睜開了眼。

    “阿音......”

    男人聲音裏夾著抖。

    子渙散的眸呆怔了一瞬，才緩緩回。

    看著眼前雙目通紅的男人，慢慢反應了一會兒，才記起人和事來。

    “師兄......”

    的聲音尚很虛弱，又似夾雜著許多複雜沉重的緒。

    沈漓點了點頭，“阿音，你說的沒錯......”

    他的嗓音格外輕，好像又回到了從前那個溫細膩的絕塵。

    可話裏又似乎多了一非比尋常的抑和決絕。

    沈漓抬手輕輕地拂開子額前的發，“阿音，你說得對。人總不能一直停步不前......”

    這是進宮後第一次與他見麵時說過的話，他竟還記著。

    他緩緩從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段司音尚未反應過來，男人已經將匕首毫無保留地直直刺進了自己的口。

    鮮湧出，男人的角卻還掛著笑。

    “我說過……你若能醒來，我就將你的三碗心頭還回來……”

    溫熱的一滴滴砸在手背上，段司音目微微了一下，看著他口汩汩的鮮將他淺的衫慢慢浸染。

    指尖微微蜷，嗓音虛浮又幹，“何必呢……”

    男人的臉一寸寸蒼白下去，可角依然噙著笑，嗓音又是極度的輕，“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兩清啊，阿音。”

    兩清......

    是啊，隻有他們兩清，今後再無瓜葛，才算是真正的朝前看。

    起初，知道是他設圈套要取心頭時，不是沒有恨過，怨過。

    可後來，也沒那麽在乎了……

    因為若不是這樣決絕的辦法，與上瑾也不一定能那麽順利的和離。

    男人突然拔出了刀，再次不要命地要刺下第二刀時，子顯得格外沉靜又舒緩的聲音在這時傳來。

    “師兄，如果你真的看開了，就好好活下去。”

    緩緩抬眼，與他視線相。

    看著眼裏的釋然和平靜，沈漓握著匕首的手緩緩收，半瞬後指尖又緩緩鬆開。

    “當啷！”

    那把沾滿了漬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他上的力氣也似瞬間被離，一手握著口，一張臉毫無。

    他知道，他們師兄妹的分，也將要結束了。

    他早就有想過這一天，在他對時，他們便已不再是單純的師兄妹關係……

    經曆了那晚的事後，他們更絕無在一起的可能。

    不過，都無所謂了......

    無所謂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讓千羽來照顧你。”

    他蒼白虛弱地留下這句話，便踉踉蹌蹌地轉離開了。

    ......

    段司音上的毒徹底被解，外加上千羽的照料，的恢複的很快。

    這幾日，也並未再見過沈漓。

    當然，也從未主問起。

    隻想等徹底好了，盡快離開這裏。

    這日，沈漓突然命人將奏章搬來聽竹宮理。

    燈下，男人一玉常服，低頭持筆批閱著奏折。

    段司音蹙眉看著他，不知他又在做什麽打算。

    半晌後，男人終於不住的目，轉過頭看向。

    他那雙漂亮的眸溫和而瀲灩，又含著化不開的深邃，嗓音輕緩。

    “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我在一旁看書，那時候你總會抱著一堆瓶瓶罐罐在一旁叮叮當當搗鼓你的藥......”

    段司音眼眸微微頓了一下，小時候的記憶隨之湧現。

    小時候......

    他總是護著，照顧著，縱容著......

    那時候的記憶像是春天裏梨花初開時散發出香甜的氣息，好又溫暖。

    的心終究有了一容。

    “師兄，明日我們去拜拜師父吧。”

    沈漓著筆的手僵了一下，但很快又一點點鬆懈下來。

    他笑著朝點頭，“好。”

    翌日。

    他們師兄妹並肩站在了鬼醫的墳前。

    墳上雜草叢生，可見從無人祭拜過。

    世人永遠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座無人問津的墳裏麵，埋著的就是被人傳得神乎其神的鬼醫。

    也不會有人想到......曾經聲名顯赫、名揚天下的鬼醫，竟然是酒後失足掉進水裏淹死的。

    那日的場景他們至今曆曆在目。

    一向仙風道骨的師父被他們發現時，已經被泡的腫脹發白。

    他一手著一塊錦帕，一手著酒壺，就那麽飄在水裏。

    子的聲音輕如風，提起了一件令沈漓未想到的話。

    “師兄，在昭雲國攝政王府時，我邊的那個丫鬟是不是也是你所殺？”

    沈漓看了一眼的神，想了半瞬，隨後點頭道：“是。”

    的聲音依舊很平靜，“為什麽？”

    沈漓抿了抿，緩聲道：“因為看見了你與你的那位手下獨一室，還要跑去告狀，我就將順手殺了。”

    段司音看著他的眸頓了一下。

    有些話無需道破，他們心知肚明便可。

    就比如他殺了那個丫鬟是為了保護，可殺人地方式有很多種，他偏偏選了落水這一條。

    目的無非就是要讓記起師父死時的慘狀，提醒不要忘記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

    緩緩移開看他的視線，看向了鬼醫的墓碑。

    “師父，拜您所賜，我和師兄這幾年過得生不如死，痛不生......”

    的聲音如輕風細雨，但聽在耳中卻滿是決絕和堅毅，“此次前來，我就是想告訴您一聲，這是阿音最後一次喚您‘師父’，也是最後一次來看您了。您帶給我們的痛苦和折磨，也都將到此結束。”

    沈漓抬眼默默看了一瞬，隨後又不聲地移開了眼。

    的聲音似風一般飄向天際，“願您能夠在此安息，也願我與師兄餘生無悲無喜，無怨無悔。”

    沈漓的指尖一點點收，修長的睫羽微微垂下，遮住了眼裏幽深的緒。

    段司音側過，麵對著絕塵似仙的男人。

    仰起頭時，二人的墨發在風中纏。

    “師兄，明日我就要離開了。”

    明天正好是除夕。

    空氣安靜了一瞬，沈漓了一下間，才聲音帶著嘶啞道：“好。”

    見他未出聲挽留，段司音暗暗鬆了口氣。

    “還有......梅浸香說不想再待在宮裏了，希你能網開一麵，放離開。”

    沈漓依然順著的意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