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梅在杜十娘耳邊耳語了兩句,隻聽得杜十娘臉煞白,子險些沒站住。
崔簡靠在花梨木太師椅上,目一斜,剛好瞧見這副驚得半死的模樣,不蹙了蹙眉,凝神去聽二人的對話。
杜十娘追問道:“可知道人被帶去哪了?”
臘梅語速極快道:“麗春閣的蘭芳說,當時在拐角的弄堂裏找掉落的簪子,婉兒姑娘和那個報信的丫鬟都沒注意到,遠遠的聽不真切,也不知道是盈香閣還是影香閣?”
杜十娘急得直跳,“這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的,還不趕派人分開了去找。”
等等,影香閣……那不是杜世廉那幫人今晚定的雅間?
難道這小妮子豬油蒙了心,不聽的勸,非要去尋這棵歪脖子樹吊死?
杜十娘心裏正打鼓的時候,崔簡卻突然出現在後,惻惻地問:“這兩個地方,都是誰在?”
杜十娘心裏慌啊,不敢瞞,“影香閣是幾位新科的進士在,人多眼雜的,按理說不會……”
鄭都知那麽個大活人,要是婉兒真的去了,不會不來告訴。
至於盈香閣,空了許久了,又是獨門獨院,死過人的地方,誰去那裏?
正百思不得其解,杜十娘的丫鬟銀梅急急忙忙地回來了,氣也沒上一口便道:“媽媽不必去影香閣找了,奴婢剛從那裏回來,鄭都知說沒見到婉兒姑娘。隻是那杜六郎杜公子,借口離席以後,到此時也沒回去。”
杜十娘聞言,幾乎暈厥,這還了得,當著正客的麵,自家丫頭和野客跑了?
這生意沒法做了。
崔簡間“嗬”地一聲譏誚冷笑,乜眼覷著杜十娘,“杜六郎?杜媽媽可真是智賽隋何機強陸賈,生意兩頭做,也不怕撐破了肚皮?”
杜十娘連連擺手,比竇娥還冤呢。
“崔世子,我哪敢啊!”
杜十娘雖然有幾分膽魄,但也隻是對下麵那些平頭白,往上這些王公貴胄,就是借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奉違啊。
崔簡頓時失了興致,原以為遇上了一個小西施,結果人家自有有郎,他反倒了個王八。
真是可惜。
剛抬腳邁出門檻,右手邊的走廊上連滾帶爬地跑來一個老媽子,那臉白的,活似被開水泡過的死豬皮,沒有一。
崔簡一看,這老媽子並不在杜十娘方才派去尋人的隊伍裏,這會子來,怕是出了別的事。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見到杜十娘,腳一就趴在門檻上哭道:“不好了十娘,鬧鬼了,園子裏鬧鬼了。”
一事未了,一事又來,杜十娘隻覺得心口一陣絞痛,忙上前給了那老婆一個子,“快說,什麽事?哪裏鬧鬼?”
這老媽子被杜十娘一個耳扇回點神智,捂著臉嗚嗚喳喳道:“盈香閣,盈香閣鬧鬼了……”
這老媽子原是杜十娘找來看園子的,隻因晚飯吃鹹了,就多喝了兩口茶,當差的時候總是尿急,溷軒又路遠,便想著隨便找個僻靜無人的地方解決了,就大著膽子走到盈香閣外的小花圃裏,誰知一泡尿還沒撒完,就瞧見……就瞧見盈香閣的正房裏頭亮著燈!
來這看門也有些日子了,早就聽說過,這盈香閣從前住著一個姑娘,因為寧死不願屈從一白綾掛房梁上吊死了。
自那以後盈香閣便再沒住過人,如今事隔多年,封了許久的屋子突然亮了燈,不是鬧鬼又是什麽?
嚇得屁滾尿流,腰帶都來不及勒就往這前樓熱鬧的地方跑。
杜十娘是從來不信什麽司地獄報應的,幹們這一行的,死手裏的兒家沒有一百也有幾十,要是怕鬼,早就嚇死了。
所以乍一聽這事,就聯想到前因,氣得擼起袖子道:“我倒要看看,是哪對野鴛鴦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見此形,丫鬟臘梅卻拉住杜十娘道:“媽媽,這件事有蹊蹺。您想想,婉兒姑娘不像是那麽有主意的人,而且,蘭芳的話我剛剛還沒說完……”
杜十娘緩了口氣,瞪一眼,“什麽話,快快說完,媽媽我好去捉!”
臘梅也想一氣說完,隻是跑的太急,總得,而且剛剛那鬧鬧哄哄的場麵實在不進。
這會終於有機會了,往崔簡上瞟了一眼道:“那個報信的丫鬟跟婉兒姑娘說,是崔世子傳……”
杜十娘聞言,一顆心沉到了穀底,就差把眼珠子眥出來,打了臘梅兩下道:“你個天殺的小驢蹄子,這話你怎麽才說啊!傳?倒是把人傳哪去了?”
這話才是關鍵話呢。
原當那報信的丫鬟是溫婉和杜世廉之間的傳遞人,可這話一出,豈不是有人故意誆了婉兒出去,這還得了?!
崔簡眉頭一皺,辦案多年養的直覺告訴他,此事的確沒那麽單純。
他當即沉聲道:“帶路,去盈香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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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盈香閣本是獨門獨院,臨水建在園子裏的,左右有假山、花圃、涼亭,與前花坊、後朱樓都不挨著,當初杜十娘買了一個絕子,就讓住在那裏,誰曉得為了一個負心漢,就尋了死了。
杜十娘嫌這裏晦氣,擋了的財神,這才把門封了。
可是這事杜十娘一向諱莫如深,所以樓裏的姑娘知道此事的不多,隻當那是一座廢棄的屋子,不曉得死過人的。
尤其是溫婉這種從不問樓中事的,甚至不曉得還有盈香閣這麽個地方。
杜世廉想見溫婉的想法被拒絕後,心裏非常鬱悶,便一個人下樓去後花園裏逛逛。
走著走著,便走到了一僻靜人的地方,月華瀉在石子路上,樹影憧憧,花月影宜相照,倒別有一番野趣。
隻不過再往前走的話,黑燈瞎火就有點嚇人了。
杜世廉心裏生了怯意,正準備掉頭回去,忽然聽見蓮塘對麵的房子裏,傳來一聲子的尖。
這聲音……
雖然隻和說過一次話,但那種婉約聲線,早已如墨鬥般在他心頭畫了一條不褪的線。
杜世廉想都沒想,一聽到呼救聲,便就地撿了塊碎磚頭,抄近路殺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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