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舶司管的是海外諸國的朝貢易,征榷解,什麼時候跟藍可俊搭上關系了,那差人兩眼一翻:“我們只是奉命抓人,你問為什麼,還去市舶司問。”
這大過年的,市舶司也算是個冷衙門,哪里有人當值。
田氏急得沒有法子,一時家里又無可用之人,一邊往施老夫人那去,一邊讓人去找婿況學。
施老夫人聽說藍可俊被逮,也是大吃一驚,況家找人去衙門疏通問由,塞了銀子,才知道那發狀子的人是市舶司副提舉。
就是張家的二子張優。
也不知是誰在市舶司告了一筆,說是那兩條標船從瓜州運了一批南洋香料,這香料稅兩,運在漕船上,一文不花地銷進來。
要的還是那雪姐兒,雪姐兒產后,張夫人將嬰孩帶到家中,原是想讓杜若抱養,豈料杜若那一燃就中的子,真將張家鬧得人仰馬翻,后來又驗出這孩子非張家所,雪姐兒支支吾吾,只說了句:“我也不知是誰的,要麼你,要麼就是藍家。”
當時已經為雪姐兒和藍可俊鬧過一場,而今他這是替藍可俊養了妻兒。
新仇舊恨加在一道,張優寫了急批,送到府衙里,這邊旋即將人五花八門捆了,投進牢里。
大過年的,牢獄里何嘗又不是冷冷清清,連探監都要打點關系。
若是張家,那也只能求到施老夫人面前來,畢竟還差一些做了兒親家。
田氏拖兒帶求到施老夫人邊來,只求施老夫人救命,只要施家出門,往張家去,有話好好說,這事就能解了。
施老夫人著急歸著急,但張、施兩家已然鬧僵不再往來,臉上也為難,一雙眼只著施連道:“這要如何疏通?”
施連端坐在椅:“這是表叔狎和張家惹出的私怨,把張家鬧得名聲大跌,我們這種人家去求又有何用,再者他從漕運運名貴香料,本就犯法,怪不得別人,疏通又有何用,還是聽衙門的發落再做打算。”
“也不單單是他一個人做這事,緣何只有他被抓了去,這明明就是張家公報私仇。”田氏轉向施老夫人痛哭,“他這人雖有些壞,但好歹是孩子他爹,是老夫人的親侄兒,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娘三人無依無靠,可如何好?”
施連自然是不為所。
田氏見祖孫兩人都不肯言語,招芳兒和小果兒過來:“就算不看在我們夫妻兩人面上,也看在孩子們的面上,他們若沒了父親,以后被人欺侮怎麼辦?”
芳兒見田氏那模樣,往旁側一閃,也有些惱:“娘。”
“你們有求于施家之時,滿口都是親戚分,心懷鬼胎時,有沒有想過施家舍給你們的好。”施連去扶施老夫人,“祖母勞累,還是早些歇著。”
藍可俊就一直在牢里捱到了上元節。
照例是有三天的燈會,甜釀帶著王妙娘的那兩個妝匣,去清水河賞燈,將兩個匣子送到了水邊的舟船上。
自從王妙娘在上元節離家,施家就沒有出來觀過燈會,這日是施連陪甜釀出來的。
甜釀見了那桂郎一面,當時只看見他一個背影,這回仔細端詳,真是個黑旋風一般的魯漢子,眉通貫,兩眼如燈,面相有些兇狠,顯得人也有些疲怠。
材高挑的王妙娘站在他邊,頗有些小鳥依人的覺,穿著布裳,像一副艷麗的畫,剝落了彩,覆了一層灰土。
王妙娘見了那兩個妝匣,歡喜得不知怎麼是好,眼里滿是激,喜滋滋摟住甜釀:”好小酒,不愧是我的好兒。”
笑嘻嘻地附在甜釀耳邊:“上次來不及跟你說,我又懷孕了,拿這些東西置個家,過平平淡淡的日子,他也跟我賭咒發誓,洗心革面,以后不再賭了。”
“恭喜。”
夜里的風依然冷,把手進袖,袖下的手臂,看著眼前的火樹銀花,跟施連說話。
“說桂郎答應,以后不再賭了。”
“那很簡單。”
兄妹兩人對視一眼,那就找個人,把桂郎再弄進賭坊里,把他自己賭輸。
兩人一路賞燈,回到家中,翟大夫提著藥箱,又匆匆而來。原來施老夫人白日陪著喜哥兒吃了幾個湯圓,老人家克化不,晚間覺得有些不適,把幾個湯圓都嘔了出來,沒想到那湯圓里還沾著,吐完之后,施老夫人面如金紙,旋即就暈了過去。
甜釀聽畢,急急提去看,留翟大夫和施連說話:“怕是有些不好。”
施連指尖挲:“年前把痰吐盡,眼見著好起來了,如何又不好起來?”
“里子早已經淘空了,只單憑一口氣吊著,這回把那口氣都耗盡啦。”翟大夫回話,“還是拿參吊著,看看能養多時吧。“
施連進屋,見施老夫人躺在床上,氣息微弱,面如土,一雙枯槁的眼只看著他。
他輕輕點點頭。
藍家無頭蒼蠅一樣轉了一圈,都沒找到該找的人,況苑出了一趟門,幾日后,藍表叔就放出來了。
藍可俊在牢了挨了幾頓鞭子,瘦出個囫圇模樣,換了裳,忍著痛先去施老夫人床前拜謝。
施老夫人也心安了。
這一病倒,就很難再起來,番湯藥都半點不見好,主屋日夜燈火通明,幾個藥爐一直煨著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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