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明，竹林聲簌簌。

    周璟跪在白鳶側，聽著細細說話。白鳶恨不得將這些年存的話，一並告知早就亡故的妹妹。

    “小璟向來聰慧，書看一遍就能記住了。不像你，你時也聰慧，可每次讓你讀書寫字，你就能找不理由甚至裝病搪塞，在讀書這方麵他更像七皇子。”

    “孩子時哪個不好？可咱們小璟不一樣，楚王府世子和餘家小姐手拉手玩過家家時，小璟就能寫文章了。”

    “不是姐姐自誇，這孩子哪哪都好。”

    “他六歲那年，下了好大的雪，路上。當時宮殿伺候的奴才不盡心，無人清掃地麵的雪，小璟摔了一跤。他甚哭的，可那日摔的疼了，眼淚也蓄了淚。”

    白鳶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場景。

    周璟小小的子趴在早已結冰的地上，牙齒磕壞了，流了很多的。

    當時染了風寒，日日吃藥，子虧空的厲害。

    周璟怕憂心，這孩子哼都沒哼一聲。

    那麽小的人兒，疼的沒法站起，還在倔強的不讓眼淚往下掉。

    “我聽到靜嚇壞了，連忙追了出去。看他一的，嚇得魂不附。”

    “他卻還要衝我笑，說母後，兒臣不疼。”

    可如何不疼啊！

    白鳶能說什麽。

    抱著周璟泣不聲。

    知道，不能倒下。不然，真的沒人庇護他了。

    “阿嫣，小璟格外懂事。”

    就是被的太狠了，不得不早，肩負重任。

    看在眼裏欣有之，可更是心疼。

    好在如今什麽都過去了。

    “他也娶妻了，我聽小璟說，他曾帶著梓寒過來，讓你見過。”

    “那姑娘很好，小璟喜歡，我也喜歡。想來，你也定然喜歡。”

    “你喜歡的，想來妹夫也喜歡。”

    說完，白鳶看向默不吭聲的周璟。

    “阿璟，怎麽不喊人？”

    瘋批的有過片刻的僵。燒著金元寶的手，被火燙著，好似也沒有知覺。

    周璟對白嫣沒有印象，他就知道這個人是生母。

    至於重淵……

    周璟更沒想法。

    瘋批對這方麵一直是有大塊空缺的，他的想法和思維和常人不一樣，甚至扭曲。

    直到和慕梓寒婚以後，那一大塊空缺，不知什麽時候，一點一點被潤細無聲的慢慢彌補。

    這段時日，白鳶日日在他麵前提及，這位生母在他印象裏好似變得有有，格外的鮮活。

    周璟覺得有些習慣，他和白嫣就像的。

    尤其是矯。

    他沒說話。

    白鳶歎了口氣：“你母親剛得知自個兒有孕時，歡喜的不行，逢人便道，以後要生個兒。”

    周璟：……

    白鳶：“那人心，可時常也心細，尤其是關於你的。”

    “當時還未出事，有一回我出宮去看，你猜在屋裏看到了什麽？”

    周璟眼裏染了淡淡的疑。

    白鳶：“那麽一個不善針線活的，竟然在做孩子穿的小，便是你父親都不知。我可是瞧得真真的，有紅的，也有藍的，兩件小還隻做了一半。”

    當時看到就笑了，還打趣白嫣。

    “不是說兒嗎，怎麽連男孩的小也準備了？”

    白嫣被點破臉都沒紅一下。

    把子靠在白鳶上：“總得備齊些。若是男孩，我也不能把他塞回去。日後長大了，怨我對他不上心怎麽辦。好歹是我懷胎多月生的心尖尖。”

    說著，開始氣抱怨：“阿姐，這也太難了。你看你看，我手指都紮破了好幾次。”

    再後來，白嫣宮。

    安靜的不像那個明的。

    隻有看見白鳶時才會勉強笑一下。會把手敷在小腹：“阿姐，他可乖了，從不鬧騰我。”

    白鳶說到這裏，眼又紅了，用帕子了，拍了拍周璟的手背，這才緩緩站起子。

    “我去四周看看，你多陪陪們。”

    周璟目送走遠。

    瘋批眼裏的緒濃濃，一層高過一層，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他緩緩低頭去看已經燃盡的金元寶。又重新點了火，繼續燒著。

    等全部燒好了，周璟將那份罪已詔取出，也一並燒了。

    周璟慢慢站起子。上沾了點燃燒後的灰燼。

    他最後上了香，做好這些，周璟打算去離開了。

    今日在這裏待的也夠久了。

    瘋批剛走了幾步，忽而頓足。

    看向白嫣那個方向，他知道，重淵骨不剩，但當初白嫣下葬時，懷裏抱著的是重淵的服，也算是夫妻合葬了。

    “若要護住邊的人，還是要看權力和地位。弱強食的世道，誰和你講道義？”

    “你的路從一開始就走錯了。”

    “溫妃讓你走得越遠越好，莫在和皇家有牽扯。你倒是懂事，竟不知奉違怎麽寫。”

    周璟想到這裏，就煩。

    以前，瘋批其實有點看不起這個生父的，他覺得他太懦弱了。說是愚蠢也不為過。

    可誰不知七皇子生前，學富五車。

    但凡重淵願意抵抗，或是提前就有布局和安排。就不是如今這個局麵了。

    可也不知怎麽了，是不是和慕梓寒相久了。他開始去想，重淵當時為什麽不爭。

    他開始去琢磨當時重淵的心境，重淵恨皇室，所以他逃離，不願染指半點。

    甚至……想到和殺了母親和陷害藥王穀出事，虛偽到骨子裏的生父呼吸這同一片空氣，對重淵而言就是折磨。

    他不想再有牽扯，便是上流的，都讓他嫌惡。

    可他低估了人的惡。

    誰讓那時的端漠皇惺惺作態，又何嚐不是第二個先帝？明明想要除掉重淵，可明麵上卻是個好兄長姿態。

    即便重淵什麽都不要，什麽都不爭，隻想做個平常人。

    “你……應該後悔了吧。”

    他沒有回頭，可背影都帶著說不明道不盡的僵。

    周璟猶豫了很久。

    嗓音變得很輕：“我走了，以後再來看你。”

    也不知怎麽了，今兒的風格外溫，輕輕吹拂他的擺，像是親人在。

    頓了頓，他很別扭很別扭道：“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