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一時想不出在泳池除了遊泳之外還能有什麽好忙的,便多問:“爺在忙什麽?”
管家想了一想,回他:“爺在小憩。”
路明便“哦”了一聲,說:“那應該一會兒就醒,我在這裏等。”
管家看他不肯走,壑紋路的臉皮了一下,又說:“……路總助,你聽我老周的勸,還是先回去吧。今天爺一時半會兒醒不了,你在這裏等,也隻是白等。”
“不是說就隻是個小憩?”
“是啊。”管家神態怡然地道,“可是爺今天的小憩八九就得連著晚覺一塊兒睡了。您還是先回去,啊?”
那時他被半推半搡著弄走,隻覺得莫名其妙。直到一個月後,暮春的不溫不火的模樣,路明本是打算繞過花廊去書房,卻在轉彎的時候一個抬頭,意外間看到楚行懶洋洋地斜倚在長椅上。
那裏似乎並不止楚行一個人,路明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隻覺得在楚行懷裏半掩著的,應是還有個人影。他那一刻心中還有所疑,想著楚行近年來逢場作戲居多,卻從沒有見過哪個人真正近得他過。夜總會的那群人隻敢嗔兩句,連楚行的膝蓋都不敢坐,更不要提這樣睡著躺在楚行懷中,地方還是在楚家重。路明越想越覺得心中貓爪子撓一樣,踮起腳尖悄悄去看的時候,楚行懷裏影影綽綽的人影突然微微一,拽著楚行的角,像是要醒來的模樣。
接著,路明便見到楚行輕拍了拍對方的後背,又順手拈去落在懷中人服上的海棠花瓣,俯下去,哄著人繼續睡的時候,側臉竟仿佛十足溫。
甚至,還帶有一點縱容溺的意味在。
路明跟在楚行邊十餘年,也不曾從楚行的臉上看到過這種表。他有一瞬間簡直懷疑自己是看錯,直到重新定睛去看,楚行懷裏的人也恰好微微擰著眉,轉過臉來。
路明等看清楚後,隻覺得腦嗡的一聲。
那一瞬間,他仿佛將兩年來所有不解的地方都弄明白了。
為何罌粟膽敢始終肆意妄為不計後果。為何即便是謀劃弄死離枝這樣的大事,楚行知道了,也能最終對罌粟含糊而過。
這世上能得楚行這樣對待的,隻有罌粟一個。換一個人,就必定不是這個後果。
那時路明悄悄從花廊退回去,心中想著這應當是結局。甚至想著第二天要去找罌粟遲到地恭喜一次。卻在第二天清早得知前一晚不知罌粟犯了什麽錯,被罰跪了整整三個小時。
再後來,路明再沒有見過楚行與罌粟有像那天那一般的親。一直到今天,不知中間過程為何,兩人竟已勢同水火。
罌粟當天冷臉離開,第二天路明就聽說了那兩個沾上關係的保鏢前一晚被各敲斷一條小的事。
他把這件事膽戰心驚地報告給楚行,結果隻換來輕描淡寫的一聲“嗯”。路明不敢再問,隻好訕訕地退出去。結果又過了幾天,路明越發確認,罌粟這一次是真的不對勁。
雖然還是去楚氏大樓,卻已經不再回楚家的住,幾天以來都是住在蔣家。中間路明曾奉了楚行的吩咐跟罌粟打電話,過去一趟重,結果罌粟隻是聽了聽,就掛了電話,等了一個多小時,也沒有見人影。路明再把電話撥過去,這一次罌粟直接掛斷。
路明聽著手機裏的嘟嘟聲,已經不敢再去看旁邊楚行的神。
他為一個旁觀者,都覺察到了心裏有個窟窿被越越大,幾乎能聽到呼嘯穿過來的風聲。
罌粟這些天一直在嚐試照顧李遊纓的起居。
不太擅長照顧人,但學得十分快。李遊纓一直堅持說不必,但架不過罌粟堅持。兩人對峙了兩天,到底還是李遊纓妥協。
等李遊纓看把枕頭塞在他背後的時候,忍不住按著鼻子笑出來:“我隻不過是斷了,又不是個重癥患者。這個我可以自己來的,真的。”
罌粟靜了一下,小聲說:“總歸是我對不起你。”
李遊纓“哦”了一聲,斜著眼瞧,問道:“有多對不起?值不值得你現在就以相許呢?”
罌粟冷靜回答:“這個還是先算了。”
罌粟基本就是拿著護工守則的標準在照顧李遊纓。不但留意飲食起居,還陪著李遊纓一起外出散心。外出的地點雖然不大確定,但罌粟思及李遊纓拄著拐杖的模樣,為了避免側目讓他到不適,大都是挑選幽靜人的地方。
半個月後罌粟扶著李遊纓去了一環境清幽的公園。兩人在那裏閑談了一個多小時,一直到罌粟覺得口,去遠的站亭買水,回來時,便看到長椅上多了一個人。
楚行坐在方才坐的位置上,正仿佛同李遊纓聊著天。雙手抱臂,姿態閑散而慵懶。他的後還站著兩個保鏢,都是兩手在兜的姿勢。
罌粟看到,一瞬間裏心髒停跳了一下。
待在楚家十年,知道保鏢的這個姿勢意味著什麽。隻有在口袋裏藏著槍並時刻準備聽令擊的時候,才會將手仿佛若無其事地在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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