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孩,是救的。
救的人,把匕首狠狠捅進了殿下的膛。
罪該萬死。
“娘子說的什麼話。”尤姑姑上前輕陸云檀的長發,聲勸道,“娘子沒事,殿下才會安心。”
陸云檀聽完這話,閉眼嘆了口氣,沉默著。
“娘子不要再想了,先把藥喝了罷。”尤姑姑見陸云檀這般,哪里不揪心,可承恩殿已然躺了一個殿下,如今這宜春宮還要倒下一個嗎?
陸云檀將頭埋進臂彎,搖頭,許久之后才慢慢地、低低地道:“姑姑,我在想今日丹霞山上發生的事。”
沒等尤姑姑說話,陸云檀繼續悶聲道:“丹霞山之事,是先以那男孩混進行列,再于下山路上派人伏擊,人耳目,在沒有設防之時,那男孩才開始手,明眼來看他們是一伙人。”
“可姑姑,我覺得奇怪極了……殿下所掌領的十率府,個個銳,驍勇善戰,甚至可比肩北衙軍,連南衙十六衛都稍有不及,京還能找出哪支軍隊可比擬?”
“既明知打不過,在丹霞山上時,他們的人數卻如此之多,似是傾巢而出,如果只是為了人耳目,何須這般多人。”
“如若是想著雙重謀劃,下山埋伏不,才讓男孩手,那打至后期,已知毫無勝算,何不后退保全,反倒有著幾分孤注一擲的氣勢……除非,他們不知還有男孩這一人,又或是說,他們并非一伙人。”
“他們并非一伙人……”陸云檀低聲重復了這一句,繼而抬頭。
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就聽得宮人通報高公公來了。
高德勝是奉李乾的旨意,將陸云檀傳喚至天殿。
“娘子莫怕。”
“方才圣上在承恩殿前下令徹查,甚至鄭老大人都在此案之中,可見嚴重,到時查案之時,今日丹霞山在場的人恐怕都要被帶去問話,奴婢自然也是免不了的,可那等地方,娘子怎麼去的?”高德勝帶著陸云檀前往天殿,邊說邊撐傘,以擋深夜小雪,“所以圣上親自來問,問好也就罷了,娘子不用擔心,想來圣上也不會為難娘子。”
“不過,”高德勝頓了頓,輕聲道,“那男孩一事,若圣上問起來,娘子就說不知此事。”
陸云檀聽此話,眼中略含疑地看了眼高德勝。
……
到了天殿,高德勝送到殿口,便不能再進,隨后陸云檀被羽林軍帶進殿中。
陸云檀進殿,行禮請安:“臣拜見圣上。”
不可直視天,只低頭垂眸。
盡管如此,袖中的手依舊因為張攥了些。
“起來吧。”李乾轉過,平靜道,“放輕松點即可,朕不過問你幾句話,不必當朕是什麼洪水猛。太子遇刺,你當時在場,你與朕說說,是怎麼回事。”
陸云檀聽此話,仔細回想,邊想邊開口。
將事還原,其中聽了高德勝的話,把男孩之事了下來,之后也把不對勁之一一說了出來,如出發之前,徐正英曾找殿下稟報,之后他們便換了道路下山,賊人進攻之時使用了火油等……
李乾聽陸云檀描述清晰,不免深問了幾個問題。
如山坡賊人埋伏地在何,呈什麼分布,其中弓箭手大致有多,用的什麼武。
陸云檀一一回答。
李乾聽得倒也驚奇,這小娘子回答得當,且多使用軍隊中斥候回稟的用詞,清晰明了。
被教導得很不錯。
“臣知道的,都與圣上說了,”陸云檀猶豫著開口道,“臣斗膽,想問問殿下如今況如何……”
“已無大礙,不過還在昏睡之中,”李乾慢聲道,“此事當給他一個教訓,對任何人都不可放松警惕,就算是自己救的孩子,誰知會不會是條毒蛇。”
“自己救的?”陸云檀注意到了這幾個字眼,一愣,喃喃低語道:“殿下自己救的?”
李乾沒有再多問什麼,接著讓陸云檀走了。
待陸云檀出殿,李乾的公公王進忠道:“圣上不再多問問嗎?看陸娘子這神,那男孩一事,恐怕還有。”
“能有什麼,無非是這丫頭救的人,或者也摻和其中了,”李乾道,“但太子要把事擋下來,把摘干凈,朕難不還要在這等事上大費周折嗎?”
陸云檀出殿后,腳步緩慢地走在廊道上,回想著圣上方才的話。
自己救的。
可明明是救的,殿下是后來才說把人帶下山也好。
圣上這麼說,肯定問了殿下周邊人才得知的,可事實并非如此,那也就是說,殿下遇刺昏迷之前,代了高德勝等人要這般回答。
如果照實回答,哪里能這麼快,上較真點的主審,恐怕也要定個罪名。
……殿下在保護。
那個況下,他還想著要保護。
陸云檀口酸翻涌得厲害,想都不住。
突然很想見見殿下,之前也很想,但能抑制,而現在似乎快抑制不住。
與高德勝說想去見殿下一面,一面便好,高德勝將人帶到了承恩殿,叮囑要盡快出來,切莫打擾殿下休息了。
陸云檀推開殿門,迎面而來的并非常聞的冷麟香之氣,而是濃重的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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