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完全沒有看到,一道用膳的時候、這孩子在自己麵前練字的時候、拉著自己的時候,的確也在指尖見著過幾道傷口,但總下意識覺得,小孩子活潑些,有些磕磕在所難免,加之這幾日他練劍練得勤,雖是木劍,也難免的。
是以竟是從未過問。
沒想到卻是為了給自己雕刻簪子。
木料是普通的檀香木,雕工也不練,姬無鹽卻猜得到在這之前,應該還有好多支斷裂的、雕壞的、不好看的簪子在某個角落裏被廢棄了。
這小子啊!你對他好幾分,他就恨不得將整顆心都捧著送給你,就像捧著這簪子一樣。姬無鹽攥著木簪將人攬在懷裏說謝謝,“謝謝。這禮我很喜歡……寂風的禮姑娘不會忘記的。隻是不適合帶來這裏,等用完了膳咱們回去拿。”這樣的小子,哪裏舍得騙他,哪裏舍得他失落半分?
果然,方才還說著無妨的孩子,眼神瞬間就亮了,“真的?”
“真的。”
小家夥喜歡武功,雖然底子差了些,姬無鹽也不願他吃太大的苦頭去為武功蓋世的大俠,但木劍練了這麽久了,換一把更好寶劍總是沒問題的。一早就準備好了的,原想著起床之後就給他,隻是這小子火急火燎地將睡意朦朧的拉來了這裏,自然就給耽擱了。
小孩子瞬間就迫不及待了,托著腮守著姬無鹽,“那咱們快吃,吃完就回去!”
“這小子……難怪之前問我,送姑娘家禮的話送什麽合適,我還以為小子早,竟相中哪家的小姑娘了。”得虧還說簪子……不過也是,這小子心心念念的“姑娘家”從來都隻有一個。得虧說了個簪子,要說複雜些,這小子可怎麽辦喲?老夫人搖頭失笑,“吃完了就去吧,也不留你們了。今日街上也熱鬧,好好玩玩,下回來還不知道何年何月呢……晚上過來吃餃子。”
姬無鹽裏包子還沒來得及咽下,就被“歸心似箭”的寂風拉著往外走,忙不迭地又抓了個燒麥在手裏,一邊走一邊回頭揚言,“外祖母,最近手頭,今晚的歲包包大一點哈!”說完,跌跌撞撞地被拽著走了。
徒留老夫人無奈搖頭表示自己一個字都不信,“手頭?這全天下的人手頭都不到姬寧兒手頭!如今倒是同我一老婆子哭窮了……委實不要臉!”氣哼哼地連名帶姓著族譜上的名字,嫌棄極了。
往日裏總笑嗬嗬解圍的王嬤嬤這會兒著那隻荷包滿麵春風,半晌才後知後覺地“嗯?”了聲,問道,“您方才說什麽?”
老夫人一噎,氣極——這沒見識的模樣!就一隻金鐲子!自己送的好東西還嗎?哪個不比這鐲子金貴寶貝?偏偏人不稀罕、力行地表示不要!到了死丫頭這裏,就是送一草,隻怕也要天天遮風避雨澆水曬太地費心照顧著!
嫌棄!
老夫人擺擺手,“去去去,忙你的去,別在這裏晃悠,礙老婆子的眼!”
王嬤嬤嘿嘿笑著將那荷包放了,還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拍了拍。正準備告退之際,腳下微微一頓,遲疑著問道,“今日是除夕,五長老那邊……可要送些餃子過去?”畢竟是姬家長老,早些年也是一起在老宅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落得如今這般田地,總覺有幾分於心不忍。
老夫人亦是喃喃歎氣,半晌低低說道,“好端端的,提作甚。差點將咱們整個姬家牽扯進去……何況,此事我一早就說過了,咱們不管,隻給小寧來理。就算小寧發了狠要殺,我也不管……這孩子要執掌姬家,需要威信,若我從旁指手畫腳,難免讓下人生出些旁的心思來。何況,如今這樣留著一條命,等百年後還有人給收,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王嬤嬤低聲應是,又道,“是老奴婦人之仁了……老奴這就去準備今晚的年夜飯。”
“去吧。”
……
那邊,寂風得到了姬無鹽送他的第一把真正意義上的開了鋒的寶劍,自是不釋手,時時刻刻抱在懷裏,逢人就說這是姑娘給的新年禮。不僅如此,他連上街都抱著,那劍對現在的他來說還有些太長、太重了,他也渾然不在意,就斜著抱在懷裏,走路還得小心翼翼避了路人。
若是不小心著了人,倒也禮貌道歉,隻是道完歉還得誇一句,“這是姑娘送我的劍喲!”
姬無鹽在旁訕訕地賠著笑,好在小孩子長得可,賠禮道歉的時候又有禮貌,一口一個“姐姐”、一口一個“嬸子”地著,倒也沒人真的為難於他。
最後還是因為買了太多年貨、零,實在抱不那把長劍了,才依依不舍給了後岑硯,然後走兩步,回頭看看,再走兩步,再回頭看看……生怕那劍生了翅膀飛走了。
岑硯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姬無鹽也是無奈,早知如此便晚些給他了……放緩了步子,問岑硯,“一陣子沒瞧著慶山了。前兩日見著兄長後跟了個臉生的隨從,慶山去哪了?”
岑硯搖頭道不知,又說,“是有陣子沒見了,許是被派出去辦什麽要差事了吧。最近換來那個,木得很,整日裏板著張臉,比慶山還木,而且還不跟屬下比武……手。別說,還想他了……”
正說著慶山呢,三人回到大門口,就見著慶山剛從馬上下來,倒也不算風塵仆仆,隻是臉有些異常地蒼白,像是……像是了傷。
岑硯心大,上去就是一掌拍人肩膀上,直接將慶山拍得一個踉蹌。
岑硯瞠目結舌地看看自己最近疏於鍛煉、連虎口的老繭都開始消退的掌心,又看看悶哼一聲臉發白的慶山,這才注意到不對勁來,“怎麽了這是?你還能被人傷了?”
慶山搖頭道沒有,隻說出門在外,不小心被野襲,了點皮傷,說著,衝著姬無鹽行了禮,先行退下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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