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迎燈問:“那個……詩你看了嗎?”
“還沒翻完。”梁凈詞的聲jsg音這才微微揚起一些調,像是莞爾一笑,說,“寫得很好。謝謝你,小詩人。”
姜迎燈也揚了揚角:“嗯,那你慢慢看,詩要慢慢品的。”
梁凈詞說:“我知道。”
燕城的八月,下完雨,立了秋,就開始有涼意了。路邊梧桐穗落滿地,惻惻的氣候里,梁凈詞開著車在狹窄的巷子里漫無目的地駛。
關于名字,梁凈詞沒跟姜迎燈說的是,“凈”這個字的寓意是好,但“京”分明更為盛大,他沒見過梁守行為他更名的執著,也沒真正去試探過他的意圖。
這事聽起來有種微妙的諷刺,好像是心虛作祟,試圖在一個新生命的上填上他缺的特質。
給兒子賦予滿的期許,順帶濯凈了自己的孽,好一番虛假意的悔過。
梁京河昨晚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如果事被楊翎鬧大,恐怕就不止是坐一會兒了。
不過眼下,他人雖已不在,留下的東西一時半會兒褪不凈,像是淬了毒的劍,往人骨里捅過了,攪碎了肺腑和肝腸。
有點怕楊翎的癔癥會復發,梁凈詞給請了幾個心理醫生,人流看著。也不是頭一回了,知道無濟于事,但不得不試。
楊翎的況不容樂觀。
梁凈詞到時,兩個醫生出來,連連沖他攤手搖頭。他稍稍偏一偏頭,讓人先行離開的意思,而后慢步邁進楊翎的臥室。
在嗑瓜子,不算是神狀況很正常的樣子,瞥一眼門口來人,繼續機械地嗑瓜子。
梁凈詞站在門口,他開口聲音輕淡,像聊家常一般:“事到如今,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嗎?”
楊翎不快的眼神削過來。
他繼續云淡風輕地說:“人總要長大,總會有這麼一天。”
楊翎怒極反笑:“什麼意思?這是你該對你媽說的話嗎?”
梁凈詞看著,回問:“不然,我該對你說什麼?”
“……”
“向你承諾梁守行的忠貞嗎?”
被刺中一般炸,楊翎一瞬間緒失控。一盆瓜子盤丟過來,沒砸太遠,離他還有些距離。
梁凈詞靜靜地垂眸,看著地面散的瓜子,仍舊沒。
楊翎不由失聲驚起來:“梁凈詞,你怎麼能對媽媽這麼冷漠?!我每一步,都是在為你做打算!我堅持到今天,你以為都是為了我自己嗎?”
“你不看看那些人,蹬鼻子上臉!要是沒有我,誰給你爭!!你還指你爸嗎?!”
人不敢直面自己的懦弱時,必須要拉一個擋箭牌,讓的卑微變得順理章。于是開始上演大公無私,自我,為糟糕的婚姻找一個天無的借口。
的苦衷,都是為了兒子。
“不必為我打算,”梁凈詞搖著頭,涼涼地說,“你放過我吧。”
楊翎又抄了個沙發的枕頭砸過來,仍然砸了個偏,“你不識好歹。”
做完這一切,捂著臉痛哭一陣,約莫三四分鐘,梁凈詞有點疲乏,準備走人,楊翎聽見靜,忽的又起,急急往他懷里撲,臉大變:
“凈詞,媽媽只有你了。”
“別這麼冷漠,說你我好不好?”
“……”
梁凈詞握住的手腕,想將人推開,但楊翎攥著他袖,死死的,像是扯住最后的生機。
他垂眸看著,想說什麼,卻還是沉默了下去。直到楊翎自己哭累了,倒在沙發上睡去。
梁凈詞坐在臺,聽著雨聲,閉眼沉思。
第一次知道“癔癥”這個病,還是在大學的時候,家里人來電告訴他,媽媽生病了。
梁凈詞千里迢迢趕回去,看到楊翎不顧旁人阻攔要撞墻,因為太過歇斯底里,里喊的話已經渾濁不清,但他恍惚聽見了他爸的名字。
究其原因,左右為一個“”字。他很不解,直到現在也不解。
那一回,梁凈詞是了驚嚇的,再到后來,就慢慢習以為常了。慢慢的,厭倦于回到那個家。
本科生和任課老師之間本不會有太多集,頂多論文作業時候打個照面,梁凈詞跟姜兆林悉起來,還是為那逢年過節的幾頓飯。
他總覺得一個人自在,覺得江都這地方很好。所以不回家,只是到了張燈結彩的日子,才偶爾有寂寥。不過想到回了燕城,看那支離破碎的婚姻還在茍且,看那些懦弱和猖狂,他怕會和他媽一樣被折磨到神經衰弱。
還不如一個人待著。
在姜家,他看到另一種家庭的細節。姜兆林很儒雅,朱琪很周到。
姜迎燈小朋友溫文恬靜,那時候還沒那麼多愁善,只不過臉紅,臉皮很薄。
姜家在南大的家屬樓,一棟二層別墅,帶一個種滿花草的院子。房子是老一批,上世紀傳下來的。一到春天梅雨季,墻會滲水,有濃厚的味。
梁凈詞就坐在那黑的皮革沙發上,聽姜兆林給他講心經,在《論語》之前,梁凈詞就早早地在姜兆林的點撥之下,抄寫過經文。那是他不更事的時候,唯一能夠平心靜氣的方式。
姜兆林說,佛學是治病的良藥,教人向善,修行本,無關信仰。還說,人要學會自渡,要守得住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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