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了一圈,秦攜帶雲寄歡回到縣衙。
正好是午飯時間,陳縣令張羅了一桌酒席,正要去請他們。
盛難卻,秦攜和雲寄歡座。
男人喝酒話公務,陳夫人作陪和雲寄歡說了些桐縣的風土人,很快酒菜上齊。
陳夫人熱道:“小地方,沒有什麼盛的酒菜招待貴客,還請將軍和夫人擔待。”
說道,陳夫人又指著桌上的一道魚,說:“這是我們桐城的特菜,也是我們桐城待客必不可的招牌菜,酒糟魚,辛辣又酸爽,夫人嚐嚐。”
“酒糟魚?”
好耳的名字。
雲寄歡好奇嚐了一塊,滿口酒香和酸辣味。
這味道也很有些悉,好像在哪吃過。
雲寄歡還要再嘗,卻被一旁的秦攜攔住,“小心醉了。”
“你也太小看我了。”雲寄歡不滿地看著他,還要再來一筷子,腦子裡突然飛快閃過什麼。
是這兩日,從進城之後,一直縈繞在心頭的異樣。
“陳夫人,你剛剛說什麼?這道菜是你們桐城的特菜?”雲寄歡轉頭看向陳夫人。
陳夫人不明所以,愕然地點了點頭:“是呀,是我們這特別的做法,這魚是我們這河裡特有的魚種,這酒糟也是……”
雲寄歡搖了搖頭:“不是,不是,這裡原來不‘桐縣’‘桐城’?”
陳夫人還沒說話,一旁的陳縣令回道:“因為南邊不遠也有個‘桐城’的,其他地方也有同名的,十年前,朝廷責令各統一縣治,我們這因此改了名,‘桐縣’。”
雲寄歡的臉紅撲撲的,也不知是因為那一塊酒糟魚上了臉,還是太激了。
轉頭興地看向秦攜:“秦攜,我真的來過這裡,七歲那年我跟我爹來的就是桐城。”
不過一直記差了,以為是別的地方。
雲寄歡為和秦攜又多了一層命中註定的羈絆,而歡欣雀躍。
“是嗎?”秦攜含笑看著,“真奇妙,或許我們那時候就見過都不一定,你說呢?”
像是拉開了記憶的口子,又像是找到了開啟記憶的鑰匙,雲寄歡腦海裡的回憶一下清晰了起來。
無心再吃飯,拉著秦攜回到西廂房。
“我記起來了,我那時候就是住在這,也是夏天。”
雲寄歡又跑到榕樹底下,指著樹上道:“我記得這棵榕樹,我爹要去查案,我一個人在縣衙,我太無聊,爬上樹捉知了。”
“爬上去,就能看到外面的街道和行人……”
雲寄歡轉,指著樹杈的手指,順勢指向了一旁的男人。
雲寄歡凝視著他的五,記憶裡一個已經模糊的面孔,一點點清晰了起來。
“我們真的見過?”有些頭皮發麻。
秦攜笑道:“我從樹底下經過,你拿彈弓彈我,小時候,你真的很皮。”
雲寄歡渾都起了皮疙瘩,“那個拽翻天的臭屁王,是你?”
十三年的夏天,雲寄歡因為想要逃避枯燥的練習,撒潑打滾跟著父親離京來到了桐城。
起初很興,但過了幾天便覺得無聊頂。
雲驚鶴忙著公務,又不放心一個人在外,只好把放在縣衙後宅。
雲寄歡找不到玩伴,每天除了睡覺吃飯,就是上上樹抓抓知了,無聊的發。
偶爾有一天,一個年從樹底下經過……
“你那時候好高冷呀,我喊你十幾回,你都不搭理我,眼風都不給我一個。”雲寄歡想起那時的景,仍覺得氣憤。
在京城,哪天出門不是前呼後擁,京城的小孩哪個不上趕著想跟做朋友的?
到了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一個玩伴都沒有,到個年齡相差不大的,想個朋友卻吃了一肚子冷臉。
要不是太無聊,是絕不會搭理秦攜這種拽王。
即便後邊、都要走了,這拽王依舊一聲不吭,不肯告訴他的名字。
不然,怎麼會不記得了?
秦攜的記憶也忍不住回到了十三年前——
那不過是一個稀鬆平常的午後,他給縣衙的後廚送柴火,正準備離開縣衙,突然樹上冒出來一個聲音。
“喂——”
他站住腳,扭頭一看,只見樹葉嘩嘩作響,樹葉被撥開,出了一張白玉一樣的笑臉。
過樹葉,閃爍卻依舊耀眼。
知了全都閉了,滿世界只有那個小姑娘清脆的聲音。
“我雲寄歡,你什麼名字?”
第一天,秦攜沒說話,低頭走了,雲寄歡呆在樹上。
第二天,雲寄歡站在樹底下,攔住了他。
“能跟我一起玩嗎?我好無聊呀,我有九連環,有華容道,有很多玩,我還會下棋,你會什麼?”
秦攜搖了搖頭,快步走開了。
第三天,雲寄歡不等他走到榕樹底下,先跑了過來,塞給了他一把飴糖。
“你能不能帶我出去轉一圈呀?”
秦攜把糖還給了,走得雖然慢一些,但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四天,第五天……
秦攜沒見過這麼熱的人,糖果,點心,話本子,甚至還有幾顆從珠釵上扣下來的金葉子,全都塞給了他。
但秦攜一樣都沒收,連話都沒有跟說一句,跟個啞一樣。
第六天,下雨了。
好大的一場雨。
下雨天,打不了柴,他不用去縣衙送柴火。
他下河了一條魚,佯裝答謝那位廚娘的照顧,又去了縣衙。
從廚房出來,他也不是非得走那條道,通常他出縣衙都不走西廂那邊的,但還是忍不住往那邊走了。
這天,沒人住他,也沒人給他塞東西。
秦攜心裡莫名有些悵然若失。
雨下了好些天,秦攜也跟著失落了好些天。
怎麼會這樣呢?
那個小姑娘生的好看又金貴,是京城來的那位大人的千金,不是他這種小乞丐能肖想的。
就算是做朋友,他也不夠格。
秦攜漸漸把這件事忘了,之前打的柴火足夠縣衙用好些天,秦攜再去縣衙已經是十天後。
那天,秦攜習慣從那棵榕樹底下經過,頭頂的樹葉突然響了起來,他仰起頭。
樹上飛下來個東西,他的頭上捱了一下,有些疼。
“喂,臭屁王,我明天就要走了。”
城裡的小姑娘就是不一樣,彈弓上的都是紙包的飴糖。
秦攜撿起了落在地上的飴糖,雲寄歡從樹上跳了下來。
膽子好大呀!
“那天下雨,我醉倒了,你們這的菜太厲害了,我吃了幾塊魚,回來就躺倒了。我躺在窗邊的竹榻上,我聽見你的腳步聲了。”嘰嘰呱呱自顧自說道。
“我每天都在等你,早上等日出,晚上等日落,中午等你從樹底下經過。我想,我總有一天能撬開你的,讓你跟我做朋友。”
說完,雲寄歡突然叉著腰看著他,臉上是又氣又挫的表。
“你真的好拽呀。”
小姑娘委屈的扁著,眼睛都紅了。
許是因為挫的表讓他有些疚,許是因為明日就要離開有些不捨,秦攜終於開口,向說了第一句話:“你想玩什麼?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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