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堯道:“是。我確實找過安魂草。”
凡事有自靈的蠱蟲,需要以安魂草相引,才可將其出外,同時確保宿主安然無恙。
他派人去南彝尋過,南彝人向來喜歡養蠱,這是唯一可能還有安魂草的地方。但二十年前,南彝就已經被西涼滅族了,一把火燒得苗寨灰,焦土遍地。
當時近千人找了一個月,都找不到安魂草。
謝重姒端起茶盞,拂去面上茶沫,像是隨口一問:“溫符也是這麼和本宮說的。不過,本宮仍有一事好奇,你為何要騙昭平,你會得以痊愈?”
“這樣不也甚好嗎?當年似乎因為……”耶律堯垂眸道,“沒有救下我心懷愧疚,這次將會皆大歡喜。殿下,您說可對?”
一道清脆利落的杯盞碎裂聲,謝重姒毫不留將茶盞擲地,微微一笑:“不要妄加揣測。”
長公主是先帝唯一的兒,自富貴寵,據說年時也是恣意,后來隨著年月收斂,但并不意味著發怒不可怕。
耶律堯反倒松了口氣。只要不是脖上那道咬痕,都不算事。便緩聲道:“不敢。殿下,我不敢做任何事的。您耳目遍地,暗衛隨時稟報,我只在齊,若真有不敬,您等可以隨意置的。”
謝重姒笑了:“你確實很有意思。”側過頭:“葉竹。”
葉竹便畢恭畢敬捧了個托盤上來。盤上,是一枚瓔珞平安鎖。
耶律堯微不可查地蹙眉,這枚平安鎖,他曾在宣榕上看到過。據說是長輩所贈,以保平安,長公主把這麼個私拿出來干什麼?
長公主不辯神地抬抬下顎:“若非溫符提起,本宮倒是忘了,鬼谷當年制此時,里面是放了安魂草籽。時隔十余年,能否種,你能否熬到那時,就全靠天意了。”
話里暗意,讓耶律堯瞳孔驟然一。
第67章 蘭因
安魂草五年一播, 五年一收。
即使有通農務之人催,也只能至三載春秋。而他再撐個一年都夠嗆。
長公主不會不知此事,應該清楚, 他就算上窮碧落下黃泉,也是走投無路了。
沒有必要見一個將死之人。
除非想親自送上一份無關要的“厚禮”, 讓宣榕不欠他人。
想明白其中彎彎繞繞, 耶律堯自嘲一笑:“說來不怕您笑話, 我一貫以為殿下不喜見我, 沒曾想您會出手相助。”
謝重姒似是意外:“你倒有
自知之明。”
耶律堯:“……”
果然是為了將沿途護送的人,一筆勾銷。
試探完畢,他了然頷首:“當年時無禮, 給大齊添了不麻煩,是我之過。多謝殿下饋贈, 若有北疆能夠出力的地方, 您盡管知會。”
長公主似是震驚于他的自大:“從去年中秋伊始, 你離開北疆已有數月。別說偌大的十三部落了,就是一方郡縣, 主事員離開這麼久,也得出子——你就不怕手底下翻臉不認人了嗎?”
該殺的殺了, 自然難翻波浪。不過這話耶律堯不敢明說, 只含糊道:“十三連營雖說都是馬背上的蠻人, 但重重義,某既敢孤來齊, 自然做了萬全準備。”
長公主不知在細品哪幾個字, 神泛起點譏嘲, 半晌,緩緩道:“把東西拿走吧。對了, 還有一事。”
耶律堯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長公主道:“不要手那件事。不管你猜到什麼,又自持武功想要驗證什麼,不要自作聰明。”
耶律堯狀似疑:“何事?”
長公主沉聲道:“今日之事。這段時日之事。”
耶律堯輕笑了一聲,陡然抬眸,毫不畏懼地與對視。氣氛一時滯,他那雙眸子沉如黑水,帶著兵戈戾氣,有幾個年歲尚淺的侍從只覺危險,其中一人竟后退半步。
“好。”半晌,他才緩緩垂眸,取了平安鎖,隨著侍從離開公主府。
葉竹看著那道頎長影,消失在彎月拱門,方才收回視線,給長公主奉了杯新茶,咂舌道:
“戚將軍不是說這位新主,對北疆的控制力度遠超歷代王庭嗎?可奴婢瞧他態度恭敬,比當年老王還要謙遜。”
謝重姒不置可否:“到底在齊學了幾年,化些許。說不定他行兵打仗的一些計謀,都演化自禮極殿的課業。”
當年禮極殿授課,雖以教化為主,但傳的也是千真萬確的君主謀略——質子中年長的兄弟二人視若無睹,寧可去吃喝玩樂,也不靜思不足,最后輸得一塌糊涂又能怪誰。
葉竹微妙地嘆了口氣:“可惜了,若是能長命百歲,說不定也是個中正君主。”
謝重姒并不是很想聽到耶律堯好話,擺擺手,略微疲憊:“得了。忙了一宿飯都沒吃,葉竹,扶我回去,燉點粥食。”
葉竹剛要彎腰,一道溫潤的嗓音了過來:“我來吧。”笑將行禮,側讓位:“大人回來了,那奴婢讓小廚房備上兩份宵夜。”
宣玨緩步走了過來,剛出手,余瞥見青石地面上碎盞殘茶,微微一頓。到長公主這種份地位,再天大的事,在齊也不必摔盞發怒,除非對外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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