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說:“裴侍講才華橫溢,品高潔,朕還是決定讓你去補閣那個空缺,朕相信你的能力,又有你小叔從中提點,你一定可以勝任的。”
穗和當場驚呆。
裴景修也像是完全沒料到,怔怔一刻,才張道:“臣資質尚淺,恐不能服眾,請陛下三思。”
“朕讓你做的,誰不服讓他來找朕。”皇帝拍板道,“君無戲言,就這麼定了。”
裴景修心狂喜,面上卻誠惶誠恐地看了裴硯知一眼:“小叔?”
裴硯知面無表道:“陛下信任你,你就不要推辭了,謝恩吧!”
裴景修這才向皇帝大禮參拜,磕頭謝恩。
皇帝滿意點頭,對裴硯知說:“關於閣的事,朕還有些話要囑咐裴侍講,你們幾個可以先行出宮。”
言下之意,是讓裴景修留下,讓裴硯知帶穗和回去。
裴景修臉微僵,心的喜悅也隨之散去。
他救出了穗和,還升了,這個時候,不該是他帶著穗和風風回家,共喜悅嗎?
陛下居然讓小叔帶穗和回去。
他看看穗和,又看看裴硯知,再看看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除了恭敬應是,別無選擇。
裴硯知領命,向皇帝躬告退,領著穗和向外走去。
長公主也跟著他們一起離開。
三人沉默著走了一段路,直到書房已經看不見,長公主才笑著對裴硯知說道:“你這個侄子,當真不容小覷。”
裴硯知板著臉道:“你那位皇兄,當真老巨猾。”
長公主哈哈大笑:“看來我皇兄確實氣人的,連裴大人都幽怨起來了。”
裴硯知微微挑眉:“殿下不去向太后回話嗎?”
“……”長公主看了眼跟在一旁的穗和,瞭然道,“懂了,有人嫌本宮礙事,開始過河拆橋了。”
穗和一下子紅了臉。
裴硯知極力剋制,角還是彎出了一個淺淺的弧度:“殿下快去吧,我們先走了。”
他說我們的時候,說得又輕又快,多日來凝聚在眉宇間的雲一掃而空,連那雙烏沉沉的瑞眼都澄澈起來,約出幾分年意氣,彷彿一個得勝歸來的年將軍。
初冬的冷風從狹長的宮道席捲而來,灌滿他寬大的袍袖,吹散心頭的霧霾。
或許在他看來,把穗和從宮裡帶出來,才算是真正的勝利。
穗和抿著看他,心怦怦直跳,覺此刻的大人,是前所未有的高大,俊,英武不凡。
兩人對視,眼裡再沒有旁人。
長公主黯然輕嘆,轉離開。
“走吧,我們回家。”裴硯知說道。
穗和輕輕點頭,跟在他後,他風中飄搖的袍袖,像引領道路的旗幟,只要跟著他就不會迷失方向。
宮道上時不時有路過的宮太監,經過前殿,還有各部辦公的吏,看著兩人一前一後緩緩行來,一個深紫朝服,一個淺紫衫,一個高大威嚴,一個俏可人,若非知道他們是叔侄關係,任誰都得讚一句天造地設。
很快,左都史親自來接侄媳回家的訊息就傳遍了前朝後宮,六部衙門。
宮門外,阿信阿義守在馬車旁,看到穗和跟著裴硯知一起出來,全都歡喜地迎上去招呼:“娘子,您可算是出來了,大人……和我們都很想念您呢!”
穗和出了宮門,一顆心才算真正落了地,放心地笑了起來。
“我也很想念大人和你們呢!”笑著說道,彎起的眉眼如秋水瀲灩。
裴硯知端著架子,不茍言笑:“行了,先上車吧,有話回去再說。”
穗和收起笑容,踩著凳子上了馬車。
太后賞的這件狐貍斗篷又大又長,上車的時候,大大的襬拖在後面,裴硯知彎下腰,不聲地幫抬起來。
阿信阿義四隻眼睛瞪得溜圓,拼命著角不讓自己笑出來。
大人什麼時候幹過這種活,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穗和娘子能讓大人彎腰幫提襬了。
裴硯知隨後上了馬車。
他形高大,進來往穗和對面一坐,本來很寬敞的空間似乎一下子變得仄起來。
兩人很久沒有面對面捱得這麼近,穗和不免有些張,垂著眼簾不敢與他對視。
裴硯知倒是一直盯著穗和看,看得專注又認真,彷彿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似的。
許久,許久,他才輕嘆一聲,幽幽道:“穗和,把我在莊子上和你說的話都忘了吧,就當我從沒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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