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氏聞言目微,遲疑須臾,松下抗拒的力道,任憑被押而去。
忽聽長公主又道:“等等。”
宣明珠借著方才一晃而過的燈影,皺眉走到聶氏前,指撥開散泄的領。
只見在那方灼毀的皮下方,有一個半月牙形狀的傷疤,正靠近心臟的位置。
十分眼。
連位置也相近。
“這是,如何的傷?”宣明珠神清沉。
聶氏有些驚訝地著長公主,縱使方才傳遞那些足以掉腦袋的信息時,也沒見長公主神變化半分,不知何以對這小小舊傷來了興趣。
這問題無關大局,聶氏啞著嗓音,簡略道:“幾年前為主人辦事,被對手的苗疆刀所傷。”
“苗刀?苗刀……”
前一刻還紋不的宣明珠喃喃兩聲,好像遇到了一件不可解之事,好看的蛾眉深深蹙起。
“這種傷口除了苗刀,還可能被其它刀刃造嗎,比如……
“裁信刀?”
聶氏越聽越為奇怪,今夜,本來抱有為主子盡忠必死的決心,那使盡畢生技巧與力道的劍舞,是獲得接近長公主的唯一機會,也是對這人世最后的一場話別。
卻怎麼也沒想到,長公主非但不要的命,還一岔三千里地閑談起兵與傷口來。
滿腔求死之意,在這一刻,忽然便消彌。
“中原九洲之,除苗疆刀,別無其它刀能形此傷口。”聶氏說著,莫名笑了一下,“裁紙刀,文房擺設,便是盡數沒進,也及不上這一刀的傷口深。”
聶氏被帶了下去。
宣明珠遲遲轉過,推開落地的直欞窗,夜風拂起子的鬢發與袂。
對著行宮對面的遠山靜默。
待迎宵回來,宣明珠已撇開傷疤之事不去尋思,側頭問:“珩兒和寶那邊?”
“殿下放心,公子與小姐安排的侍衛一向最周,那里并無異樣。”
“那便好。”宣明珠眸深浮著幽邃的影,“料想他也不是來與我結仇的。楚王,楚王,原來是這老賊,當年四哥舉反旗,先帝便懷疑背后有宗室之人支持,只是四哥抵死不認,一直也沒能揪出那個人的尾。如今……”
演了三年的戲,如今那只老狐貍是終于相信,與皇帝當真的不合了。
迎宵的心自方才便涼了半腔,如此天大的事,關乎江山半壁,得快快傳回宮里才是。
宣明珠卻說不,“他這是投石問路,咱們不能打草驚蛇。若這邊一收到消息,后腳便傳回,不是一切都餡兒了嗎。”
迎宵肅容道,“殿下放心,屬下等定不會留下痕跡!”
“我的人,我自信得過。”宣明珠捉過一縷發,在指端翻來覆去地纏繞,如同在捋那藏在麻中的線頭。
“問題是京城那頭,皇宮暗,會不會有楚王的耳目。”
昔日他在暗,自家在明,如今他圖窮匕現,卻將后路掃得干凈,依舊如同在暗,冷眼觀察著的選擇。
宣明珠心里又罵一聲“老狐貍”,這個時候,便現出邊有個可信任的客卿是多麼重要。
雖帶著幾人,奈何考驗時日尚短,這件事上不敢輕信任何人,皺眉沉思半晌,道:“你先給梅……”
未說完,自己又搖頭,“不,讓我再想想。”
在這無月的夜晚,不眠之人豈止一個。
上京,楚王府。一個著絳團紋福祿錦袍的銀發老人,拄著南山龍頭拐將孫兒領到他的書房,微微取出一個黃綢包裹的匣子。
匣中有一方印,上刻文“永固維城”,乃昔年先父所賜。
“一眾封王的兄弟中,只有我冊禮時得了玉印,雖為私印,卻令我大鼓舞。”
楚王宣戩捧著那方印,陷對往昔的回憶,“父皇不該給我這樣大的希啊……他老人家既暗示我與太子分勢馳衡,便不該在最后又收回這份特權,令我空歡喜一場,一無所得,一無所得……”
“祖父,”宣含弼扶著他,憂慮道,“與長公主聯合這一著棋,會否太過冒險了?”
“冒險?大業何事是不冒險的!”楚王目矍鑠,不再是人前慈祥和的模樣。
“弼兒放心,昭樂是祖父看著長起來的,骨子里那份兒傲,祖父看得真真兒的,不可能屈于宣長賜那個孩子之下。”
先前他還有些拿不準,憑著幾番大浪淘沙安然活到今的直覺,懷疑長公主與小皇帝聯手弄鬼。
可昭樂一砸司天臺,他就確信這不是做戲,做戲沒個將老祖宗的禮法都踩在腳底下糟蹋、往天子臉上抹黑的道理。
這位小姑,是真敢不把天家面放在眼里,真敢與小皇帝板吶。陛下呢,年紀輕手腕子弱,握不住長公主,到頭來雷聲大雨點小,眼睜睜看著人出京去行宮游山玩水,連北衙軍都控制不住。
主弱臣強,這正是宣戩看中時機,想放手一搏的原因。
畢竟他老了,還能再等幾個春秋?壯年時的雄心如東流逝去的江水,他自己沒能實現,寧愿化作青云梯,托孫子一把。
都是姓宣,都流著祖宗脈,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本就該有能者居之。
不搏這一回,他死也閉不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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