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珠趿上了鞋子，攏定晴看去，那確實是梅鶴庭養的黑隼，在汝州行宮與上京聯絡消息時，曾見過的。

只見這只可憐的小東西雙翅漉僵，似有凍傷，雙睛無神地躺在迎宵的掌心，奄奄一息。

宣明珠怔了一怔，眼中忽放出柳暗花明的，心思電轉：“才下雪，隼羽如此重的凍傷是從何來的？信筒呢，它爪上有信嗎？”

迎宵看著殿下發亮的雙眸，不忍心潑冷水，卻不得不搖頭，緩聲斟酌道：“沒有。殿下請想，西蜀距上京一千五百里余遠，鷹隼是不可能從那麼遠的地方飛回，也許這只是巧合……”

“不。”宣明珠語氣斷然，接過那只筋疲力竭的黑隼，小心呵渥著它的翅膀。

他曾對講過斷案之，說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巧合。隨主，他若還活著，不會忍心讓干著急，無論在哪，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傳出消息。

召來姜瑾令他辨認，果然姜瑾也說這就是公子養的隼，再找鷹隼房的鳥倌看過黑隼翅膀，也說這是寒雪凍傷。

關聯對上了一半，宣明珠心里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有希便是好的。雖然隼爪上無信箋，令人沒著沒落，想想梅鶴庭不是疏之人，如果此隼真是他放回的信號，他不會不寄上只言片語，除非，他陷了某種無法作或書寫的狀況……

宣明珠一時間猜測了許多，但寧愿往好的一面想，立即命人傳信給出發的人馬，到西蜀后多打聽一條：附近何有黑隼出沒的蹤跡。

而后，將那黑隼送去了雛小院。

這件事無法瞞著孩子們，梅鶴庭雷打不十日一至的家書斷了，三個孩子一個賽一個的聰敏，瞞不住。

梅豫得知后立刻要追上軍隊，要親自去蜀州尋父，被宣明珠好說歹說摁住了：“娘派出的盡是銳，你去了不說拖后，他們免不得要分人照顧你。再者天寒路遠，娘也放心不下你，一個沒找回再饒上一個，豫兒諒諒為娘的心，我不了。”

而寶經過一日的萎靡，看見這只黑隼后，和的阿娘一樣，頓時又重燃起希。

小姑娘心意地將黑隼裝進細絨鋪就的金籠里，挪進自己的小暖閣，每日喂食喂水不假于人手。

說得最多的話便是：“等它好起來，阿耶也回來了。”

梅珩出主意，讓妹妹把父親夏天時送來的朱砂錦魚也挪進外屋地避寒，再把梅宅那條瘸的小黃狗也接到了府里。

有活，便有人氣兒，便有生機，寶不再嫌棄小狗土了，也不嫌它長打綹遮眼睛，每天早中晚各捋一遍狗狗的頭，一邊擼一邊問九尾：“爹爹就快回來了，是不是，你汪一聲。”

一家人懷著一個共同的期，不是長吁短嘆的景，而是無形的心氣擰了一繩。接下來能做的，便是等。

宣明珠上的安寧香一日比一日濃重，之前怕做夢，如今盼做夢，卻就是夜夜空，不發一夢。進了臘月，到達西嶺的林故歸傳回了第一封信。

信上說，他以雪崩點為中心撒開人手掘地三尺，進行了兩日一夜的搜尋，又訪察附近村落，都無果。

宣明珠看后，神如常地將紙條捻團兒，沒說什麼。在旁的崔嬤嬤眼瞅殿下臉上越發沒個笑模樣，心想快有一個月了，這人若沒事早就找到了，耽擱到這會兒還活不見蹤死不見跡，只怕不好。

一則心疼小小姐，二則擔心殿下，泓兒澄兒倆妮子語焉不詳，崔嬤嬤不知公主和梅氏在揚州到底經歷了什麼，只是看公主的景，恐是又上了心。

沒法勸，便病篤投醫地提議：“不如去寺中上柱香，求一求佛祖顯靈。”

“他不信這個。”宣明珠搖頭，“我也不信。”

拜佛不如拜己，不信這個人聰明一世，還有抱負未達，老天會給他這樣一個潦草的收尾。

什麼慧極必傷深不壽，都是酸文人的放屁話，他不是聲稱，他的心認主嗎？好，主子不許他死，就算在天涯海角，他也得聽從！

不拜佛，佛卻來就。這一日，長史傳報法染國師登門，宣明珠聞言，不知九叔是為何事，打起神去見。

走至半道，梅珩邊的小廝璧橢來報說二公子忽發嘔泄，宣明珠聽了忙遣人請九叔在客廳稍待，折去梅珩的屋里看他。

這孩子打小便弱多病的，待過去時，梅珩又方吐過，小臉臘黃地倒在榻上。

“晌午進了什麼，醫怎麼說？”宣明珠風風火火地來，到榻旁觀子面，覺這病勢來得兇急，將屋里伺候的發落了一通，又挨在榻邊斂袖為梅珩拭額津，“珩兒還覺得哪里不適，別忍著，告訴娘，煎副藥吃便好了。”

梅珩搖頭請母親莫怪底下人，“大抵是我自己貪食吃壞了腸胃。”

他輕輕勾宣明珠的手，聲音虛弱：“珩兒想讓母親陪著我。”

宣明珠自然道好，外廳那邊便請九叔先回，改日得空再去拜訪。

憐惜地挲珩兒的額頭，過去一門心思只為一人，而今不是了。家里家外，該顧念的都要顧好。

心里撐著一勁，人不能在府里日日枯等，況且年關底下事務多，容不得關起門來傷春悲秋。宗親間要走、舊宮里遣散的老人兒節禮要送，而皇帝大婚后的首個元旦大朝會，除了宴請宗室國戚，還要接待京的各路蕃王與外邦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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